第48章 亲兄弟
兄弟二人一直关系好的很,萧羽骞的身子健壮,时常上山下河,诸如掏鸟蛋,捉鱼儿这样的事情不计其数。可是,不论是掏下的鸟蛋还是抓出的鱼儿……这些东西无一都给了萧羽冲,纵使萧父心中有再多的不满,看到兄弟二人这样良好的情感,也没办法再多说什么,因而,不论赵夫人如何批评,萧父次次都只是大事化小,略作惩戒,从未真正责罚过他。
直到……那年父亲被派出征战边疆。
萧羽骞被他带在身边,要一同拉上战场。
当时的萧羽冲哭的痛苦,那是萧羽骞第一次看到坚强的弟弟那样哭泣。他的心中也难受无比,无数次的想要请求父亲,不要将他带在身边。
可是萧父的话语郑重,他告诉萧羽骞,身为大男子,从出生的那刻开始,便要为自己谋出路。
他是家中长子,况且身体壮实,从小便展现出了惊人的武将天赋,萧父不愿他自幼放松懈怠,便坚持将他带在身边,自幼耳濡目染,日后成为像他一样能够征战沙场、为国奋战的将军武士。
他没办法,走出家的那些日子,他常常出神,想着家中的萧羽冲有没有乖乖吃药,好好吃饭。想着想着,他又觉得自己矫情,可心中的挂念始终放不下,他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直到一月后,赵夫人传来家书,书信中说,赵夫人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他记得父亲当时的神色,那是欣喜、愧疚、焦急、担心等众多情绪组织在一起的焦灼。
他兴奋于自己同心爱的人有了新的孩子,却又愁苦因为国远驻边关而不能回家照顾妻儿的苦痛中。
这样的情绪还没有持续多久,新的事情便如同重雷一样,砸在了边疆苦寒之地。
萧父的亲生兄弟萧嵘传来紧急家属,话语中字字泣血,
——吾兄萧峥亲启:
冲儿疾病缠身、病入膏肓,与昨日子时,不幸过世。嫂子赵氏因急火攻心,苦痛不已,现已晕厥,朝中已派数位太医前往,为赵氏诊治。弟萧嵘不敢欺瞒兄长,特书此信告知,忘兄长,节哀顺变。
弟:萧嵘。
萧羽骞到现在都无法忘记当时的场景,萧父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眼神痴痴,一时间竟做不出任何举动。
冲儿离世,这个结局,不论是谁,都无法接受。
那日,萧羽骞记得他自己一人坐在边疆营地背后,看着篝火升起,夜空中星辰闪耀,心中疼痛不已,眼泪却像被抽干一样,干涩的流不出一滴。
上山下水,掏鸟蛋,捉鱼儿……
这些事情不过据当时堪堪两月余,却是时过境迁。
母亲怀孕在身,亲弟因疾离世……
萧羽骞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接受这样的巨变。
他手中抓起一把沙子,看着一颗颗细小的沙砾从掌心中溜走,方才里感动的眼神中突然不受控制的流出一股一股清泪。
像是癫狂一般,他用力的握紧沙子,却发现,越用力,越流走。
沙子就像萧羽冲的生命一般,不论他怎么用力,都留不住。
那日晚上,他疯狂的从地上抓起一把一把又一把的流沙,他们无一例外的从指甲溜走,留下的只是无尽的空档。
直到那时,他才恍然明白,
去了的人,便是去了。
像流沙,人各有命,那是留不住的。
为此,他还不止一次的怨过、恨过。
怨萧父为什么要不经他的统一便把他带到这样的苦寒之地,恨萧父在知道萧羽冲离去的消息后,还能像没事儿人一样,指点兵将、驰骋疆场。丝毫不提起回府照看母亲,为儿子下葬的事情。
直到,一日傍晚。
他去找营地寻父亲讨要说法,营帐外的烛光息息,隐隐约约的照出了里面的刚强男人的轻声啜泣。
一向挺拔着脊梁的大将军萧峥第一次弯下了脊柱,萧羽骞看到了,烛光中,男人曾托举他飞上天空的结实双臂颤抖着撑在满是地图的桌面。
一声声、一句句。
满满的都是对萧羽冲的思念和愧疚。
知道那时,萧羽骞才知道。
萧峥身为圣上钦点的镖骑大将军,他身上要背负的责任与压力,是寻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边疆有难,幺子过世。
他没办法选择。
思绪到这里戛然而止,萧羽骞的眼眶有些泛红。
面前的赵夫人看到自己这一招计谋起了些作用,便继续添油加醋的表演道,
“骞儿,母亲一生,只能做个安守在府内本本份份的妇道人家,而你知道的,你父亲一辈子心高气傲,他自然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成为长街上随处可见的等闲之辈……”
听着赵夫人的话音落下,萧羽骞慢慢抬起头,
“更何况,这个孩子,是他征战边疆,临死前都不曾谋面的亲生骨肉啊!”
赵夫人的这句话说的悲切,竟连一向对萧良瞧不上眼的萧羽骞都心中有些不忍。
萧良这一生从不曾见过自己的父亲,只远远的看过一眼,那是长街上飘洒纸钱,他的亲生哥哥负责抗幡儿时,从他眼前恍惚走过的——棺材。
想到这里,萧羽骞长叹一口气。
胸腔中堆积在一起的浊气像是怎么也吐不出去一般,堵在他的心口,顿顿的疼。
“母亲,您究竟想说什么?”
赵夫人染着鲜红的指甲捏起紫红色对绢帕,轻轻擦拭着眼角滚落的泪珠,施施然开口,
“母亲知道你做官不易,但,但良儿毕竟是你的亲生兄弟,你若是能够在朝堂上扶持他一把,那便是既能在你身边拉拢一个心腹同盟,也能了却了你父亲临终前,想要良儿出人头地的心愿……”
“骞儿,你看,这样可好?”
赵夫人悲切的样子落在萧羽骞眼神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是心酸。
这么多年,他无数次的渴求母爱,可到头来,却发现,在母亲心中,自己的地位永远不能同幺弟相比及,不论自己如何做,都不能。
无奈的叹出一口气,他嘴边的笑容都苦涩。
缓缓地,赵夫人听到他说,
“好,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