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7章

待安平郡主离去,萧老夫人心中隐约升起一丝不安。

为何郡主对沈桑榆如此关注?这梅花胎记,究竟有何特殊之处?这些疑问,萦绕在她心头,久久不散。

当晚,萧疏隐回府得知此事,也是面色凝重。

他当即安排孟藻暗中调查安平郡主此行的用意,同时加强了府中戒备,尤其是沈桑榆的院落,更派了心腹侍卫日夜守护。

“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吗?”沈桑榆见萧疏隐神色严肃,好奇地问道。

萧疏隐柔声道:“没事,你只管安心读书。大哥会保护你的。”

沈桑榆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再多问,只是乖巧地点点头,继续翻看着绘有草药图案的小册子。

安平郡主来访的第三天清晨,萧府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晨光刚爬上雕花窗棂,孟藻便急匆匆地赶到书房,见萧疏隐正伏案批阅公文,连忙躬身行礼:“侯爷,沈状元与姜大夫求见。”

萧疏隐手中的朱笔顿了顿,眉峰微蹙:“这么早?可问清所为何事?”

“沈状元并未明言,只说事关重大,需与侯爷当面详谈。”孟藻压低声音,神色间带着几分不安。

萧疏隐沉吟片刻,将笔搁在笔架上:“请他们去内书房。”

不多时,沈隽意与姜映梨匆匆步入书房。二人步伐急促,神色凝重,眉间似笼着一层阴云,显然确有要事相商。

“侯爷,贸然来访还望见谅。”沈隽意抱拳行礼,声音低沉如重锤,“实在是事出紧急,片刻也耽搁不得。”

萧疏隐抬手示意二人落座:“沈兄不必客气,有话直说便是。”

“此事关乎桑榆。”姜映梨开门见山,语气沉稳却难掩忧虑,“昨夜三更,有人潜入镇国公府,四处打探桑榆的消息。”

“什么?”萧疏隐猛地站起身,紫檀木座椅在青砖地面划出刺耳声响,他面色瞬间变得铁青。

沈隽意神色严峻,微微颔首:“千真万确。那人武功高强,府中侍卫虽全力阻拦,仍被他逃脱。临走前,他再三询问桑榆额间的胎记……所幸府中早有防备,未让他得逞。”

萧疏隐眉头拧成川字,来回踱步两步:“看来与前日安平郡主来访脱不了干系。”

他随即将郡主对沈桑榆的异常关注,以及那日的种种细节告知二人。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唯有案头铜炉中升起的青烟,袅袅缠绕。

“侯爷,恕我直言。”姜映梨思索片刻,指尖轻轻叩着桌面,“桑榆额角那个梅花胎记,或许另有隐情。我曾在医古籍中读到,若胎记形状特殊且生于额心,古称之为‘命格之印’,往往与身世秘辛或特殊机缘相关。”

萧疏隐眸光一凛:“你的意思是,桑榆的身世可能大有来头?”

姜映梨点头,眼中满是忧虑:“这仅是推测。但安平郡主身份尊贵,平素深居简出,却突然对一个五岁孩童如此上心,其中必有蹊跷。”

沈隽意神色凝重,往前倾身:“侯爷,桑榆现在何处?”

“在母亲院中。”萧疏隐立刻答道,同时握紧腰间扇子,“我已增派人手护卫,萧嬷嬷和几个得力丫鬟也寸步不离,暂时应当无恙。”

“还需再加防备。”沈隽意语气坚决,“对方敢夜闯镇国公府,难保不会对萧府下手。此人心狠手辣,不得不防。”

萧疏隐眼神瞬间冷如寒霜,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若有人敢在萧府撒野,动桑榆和母亲分毫,定叫他血债血偿!”

三人围桌而坐,低声商议许久。

最终决定由姜映梨以教导沈桑榆医术为名,留在萧府暗中保护。

沈隽意则凭借谢家的人脉,秘密调查安平郡主的底细。

萧疏隐亲自统筹府中防卫,同时派出心腹,四处探查线索。

“此番多亏沈兄与姜夫人援手。”萧疏隐起身深深一揖,言辞恳切,“桑榆虽入萧府时日尚短,但我早已将她视如亲妹。无论她身世如何,萧家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

沈隽意连忙扶住他,语气真挚:“桑榆本就是我义妹,理当护她平安。如今她能得侯爷悉心照料,我与映梨感激还来不及。”

正说着,窗外传来清脆欢快的童声:“大哥!大哥!”

沈桑榆迈着小短腿跑进来,鹅黄色裙摆随风轻扬,手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册,发间的银铃铛叮当作响。

她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大哥你看,我找到一本超有趣的……”

话未说完,她突然顿住,惊喜地看向屋内的姜映梨和沈隽意,“姐姐!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姜映梨笑着朝她伸出手:“桑榆,姐姐来教你认草药啦。不欢迎吗?”

“欢迎!超级欢迎!”沈桑榆欢呼着扑进姜映梨怀里,小胳膊紧紧搂着她的腰,“姐姐要住下来吗?晚上能和我一起睡觉讲故事吗?”

姜映梨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要是桑榆愿意,姐姐就多住些日子,教你认草药,再讲好多好多故事。”

“太好啦!”沈桑榆又蹦到沈隽意跟前,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哥哥也住下吗?”

沈隽意宠溺地揉揉她的发顶,语气温柔:“哥哥还有些事要忙,不过会常来看你。”

“好吧……”沈桑榆微微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那哥哥一定要说话算话!”

萧疏隐望着这温馨的一幕,心中却翻涌着暗潮。

“桑榆,去告诉萧嬷嬷,收拾间屋子,姜大夫要住些日子。”萧疏隐说道。

“好嘞!”沈桑榆脆生生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屋内的气氛陡然凝重。

待她离去,三人再次交换了个眼神。

夜幕如墨,萧府却灯火通明,宛若一座璀璨的城池。

月光似水银般倾泻而下,为古朴的亭台楼阁披上一层银纱,轮廓在朦胧中更显庄严肃穆。

巡逻侍卫的脚步声整齐而沉稳,金属甲胄偶尔发出轻微碰撞声,在静谧的夜里增添了几分令人心安的秩序感。

沈桑榆居住的院落中,不时传出欢笑声。

贴身丫鬟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坊间趣闻,讲到精彩处,沈桑榆便会拍着小手惊呼,一双杏眼亮晶晶的,满是好奇与兴奋。

“今儿个怎么多派了这么些侍卫?”萧嬷嬷站在庭院中央,望着比往日多出一倍的守卫,眼中满是疑惑。

廊下灯笼的光晕映在她脸上,将皱纹都染成了暖黄色。

孟藻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道:“侯爷吩咐,最近要加强戒备。嬷嬷千万别跟小姐提这事儿,免得吓着她。”

他神色严肃,腰间佩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萧嬷嬷虽满心疑虑,却也知规矩,只轻轻点头,转身进了内室。

屋内,沈桑榆已经换上柔软的睡衣,正歪在床上翻看一本画满草药的册子。

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翻动书页的动作轻轻晃动。

“小姐,该歇下了。”萧嬷嬷缓步上前,声音轻柔得像春日的风。

沈桑榆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突然问道:“嬷嬷,那天郡主姐姐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胎记看?是不是很奇怪呀?”

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额前刘海,眼底透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困惑。

萧嬷嬷心头一紧,脸上却堆起慈祥的笑:“哎哟,咱们小姐这胎记,就像天上的仙子特意画的梅花,美得很!别人瞧着稀罕,自然忍不住多看看。”她伸手轻轻梳理沈桑榆的发丝,动作温柔又小心。

沈桑榆恍然大悟,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自己长得不好看呢!”她打了个哈欠,困倦地缩进被窝,“嬷嬷,晚安。”

“乖,睡吧。”萧嬷嬷轻轻掖好被角,待孩子呼吸均匀,才轻手轻脚吹灭蜡烛,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沈桑榆恬静的小脸上镀了层柔光,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像蝶翼般轻轻颤动。

子时刚过,院外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惊得廊下栖息的夜鸟振翅飞起。

萧嬷嬷猛地抬头,屏住呼吸走到窗边。

透过窗纸的缝隙,她看见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掠过院墙,动作轻盈得没有半点声响,月光在那人身上只留下模糊的轮廓。

萧嬷嬷心提到了嗓子眼,快步退回床边,一边紧盯着房门,一边悄悄按下床头暗藏的铜铃。

那黑影在墙头稍作停留,似乎在观察院内布局,紧接着纵身一跃,稳稳落在青石板上。落地瞬间,连一片落叶都未惊起,足见轻功之高。

就在黑影准备朝内室方向移动时,四周突然亮起数十盏灯笼,照得庭院亮如白昼。

十几名侍卫手持长刀,从假山后、廊檐下鱼贯而出,将黑影团团围住。

刀光在月光下闪烁,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夜闯萧府,所为何事?”萧疏隐的声音冷若冰霜,他身着玄色劲装,腰间佩剑未出鞘,却已隐隐散发着威慑力。

黑影显然没料到会有埋伏,身形微僵。

短暂的沉默后,他沉声道:“我无意伤人,只想看看那孩子的胎记。”

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一般。

“大胆狂徒!”萧疏隐怒喝一声,衣袍因怒气微微颤动,“竟敢窥视侯府小姐,给本侯拿下!”

侍卫们齐声应命,步步逼近。

黑影却不慌不忙,冷笑一声:“倒是小瞧了萧府的防备。今日算我栽了。”他话音未落,突然纵身跃起,几个腾挪便跃上院墙。

侍卫们紧追不舍,奈何对方轻功卓绝,眨眼间消失在夜色笼罩的巷陌中。

“追上了吗?”萧疏隐面色阴沉,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

孟藻满头大汗,抱拳回道:“回侯爷,那人轻功太厉害,追丢了。”

萧疏隐眉间拧成川字,咬牙道:“再增派两倍人手,轮班值守!绝不能让任何人靠近桑榆半步!”

他快步走向内室,推开门时,动作瞬间放轻。

屋内,萧嬷嬷还保持着戒备的姿势,见他进来,紧绷的肩膀才松下来。

沈桑榆依旧熟睡着,小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全然不知院外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峙。

“她没事吧?”萧疏隐压低声音,目光落在妹妹身上。

萧嬷嬷点头:“睡得沉,没吵醒。”

萧疏隐长舒一口气,轻声道:“您也去歇着,今晚我守在这儿。”

待萧嬷嬷离开,他搬了张椅子坐在窗边,月光勾勒出他坚毅的侧脸。

书房案头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他眼底的决心愈发清晰。

翌日破晓时分,晨光还未完全穿透云层,萧疏隐已在书房召见孟藻。

案头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青砖地上,随着跳动的火苗忽明忽暗。

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啼,却丝毫未能冲淡室内凝重的氛围。

“派出去的人可有消息?”萧疏隐揉了揉酸涩的眼眶,眉峰间凝着化不开的倦意。

昨夜他在院落守了整整一夜,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回房稍作休整,此刻连衣襟都未及整理便匆匆赶来。

孟藻抱拳行礼,剑眉紧紧蹙起:“回侯爷,属下派往周边的暗卫查探,可惜……”他顿了顿,语气透着无奈,“至今未有任何线索。”

萧疏隐的手指在檀木桌面上轻叩,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竟连一丝头绪都没有?”

“正是。”孟藻神色凝重,“沈状元只说桑榆小姐是路边收养的弃婴,除了额角的梅花胎记,再无其他可供追查的物件或线索。”

“胎记……”萧疏隐喃喃低语,眸光倏然锐利,“安平郡主那边可有进展?”

孟藻凑近两步,压低声音道:“侯爷,倒是查出些蹊跷。属下暗访得知,郡马府早年……”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偷听,“曾有位幼女。”

萧疏隐猛地坐直身子,玄色衣袍带起一阵风,案上的竹简都微微晃动:“何时的事?”

“约莫六七年前。”孟藻沉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