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6章 库尔勒之战 2

华丽的宫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叶儿羌汗紧锁的眉头和几位重臣或凝重或激愤的面容。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料气息,却压不住那无形的焦虑。

在巡逻队付出惨重代价

染血的布防图,标记着明军在哈密西部新近设立的哨卡和驻军点。

大明的用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他们不愿止步于哈密。

阿都剌因,这个在叶儿腔汗国拥有极大战功的汗弟,从西线战场上返回了汗城。

并且迫不及待的站到了对大明强硬一派的队列中,给叶儿羌汗施加压力。

“明人!他们像贪婪的沙鼠,正在疯狂地啃食我们的土地!吐鲁番盆地那些世代为我们提供粮食和牧场的绿洲,正在被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钉上木桩,插上他们的旗帜。他们的堡垒,他们的烽燧,他们的卫所,正在不断地向西推进,挤压我们的生存空间!”

他猛地指向那张巨大的羊皮地图,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看看!看看他们的哨卡,已经推进到了哪里?距离我们的焉耆(喀喇沙尔)重镇,骑马不过三日的路程!大汗,明人的野心昭然若揭!他们是要彻底锁死我们东出的门户,将我们困死在塔里木这方寸之地。”

汗王声音低沉而缓慢:“阿都剌因,我的兄弟,你的勇猛和忠诚,汗国上下皆知。明国…终究是庞然大物。我们…真的准备好了吗?一场全面战争的代价,汗国…承受得起吗?”

一名主和派的大臣,赶忙出列道:“尊敬的汗王,睿智如您。阿都剌因大人的愤怒,臣感同身受。明人的步步紧逼,确实令人寝食难安。然而,汗国如今面临的压力,并非仅仅来自东方。”

“北方的准噶尔人,如同草原上饥饿的群狼,对我们的牧场和商路虎视眈眈。西面,与异教徒的边境摩擦也时有发生。若我们倾尽全力东向,与明国全面开战,我们的后背,将暴露在群狼的獠牙之下。一旦战事不利,或是陷入僵持…后果不堪设想……”

“臣以为,眼下之计,当以守御为主……”他的提议充满了谨慎和现实的考量。”

“明人正在调兵遣将!我们的斥候回报明军大营,粮草辎重堆积如山,战马嘶鸣昼夜不息,他们的目标,就是我们!难道我们要坐等他的大军踏平焉耆,兵临叶尔羌城下吗?现在集结力量,主动出击,打乱他们的部署,用真主赐予我们的勇气和弯刀,彻底击溃他们!夺回我们失去的牧场和荣耀!让大明的西进,在叉力失绿洲,撞得头破血流!”

汗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阿都剌因描绘的前景固然诱人,但其中的风险也大得令人窒息。

他看向其他几位将领,有人眼神中闪烁着和阿都剌因同样的战意,有人则面露忧虑,目光在汗王和阿都剌因之间来回流转。

三方敌人。

谁最强大。

在这个时候,大明朝是最强大的,危害也是最大的。

也就是说,战胜了大明朝,蒙古人不足为虑,西方的异教徒更是不值一提。

经过,数月的商谈,拉扯,阿都剌因与圣教组织建立了同盟关系,说服,也可以说是迫使其兄长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也就是在万历十五年年初,叶儿羌汗国开始了政策上的转向,遏制大明朝西进成为他们的主要任务。

四月西域,风沙尚未显出盛夏的酷烈,但哈密城卫总兵府内的气氛却凝重如铁。

麻贵端坐主位,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堂下几位风尘仆仆、面带忧色的千户、把总。

炭笔在地图上划过,留下一个个刺目的红叉——哈密成城以西赤斤卫旧堡、苦峪城旧址……这些星罗棋布、扼守要冲的明军前哨据点,在过去一个月里,无一例外地遭到了叶尔羌汗国“巡逻队”的袭击。

“军镇,贼骑来去如风,多则数百,少则数十。烧我草料,掠我零星辎重,射杀巡哨军士。虽未攻破大堡,伤亡亦不过十数人,然其行径……其行径绝非寻常游骑劫掠!分明是反复试探,刻意挑衅,如群狼环伺,驱之不散,意在乱我军心,疲我边备!”

麻贵沉默着,手指重重敲在标注着“叶尔羌汗国”的广袤西域区域。

损失确实不重,但这种持续的、目的明确的袭扰,比一次大规模进攻更令人心悸。

它像一根毒刺,扎在帝国西北的神经上,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号:叶尔羌汗国其已不甘于隔沙海相望。

“知道了。”麻贵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压下了堂中的议论,“各部严守关隘,加派游骑斥候,凡遇叶尔羌游骑,不必再行驱赶警告,可相机击之!但有异动,即刻飞报!”

众将凛然领命。

当夜,麻贵伏案疾书,将叶尔羌汗国近月来的频繁挑衅、其背后显露的东进意图,以及西北边防面临的严峻态势,化作一道言辞恳切又隐含锋锐的奏疏。

任何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都需要得到天子的明确授权。

这是这么多年,麻贵一直保留下来的优点。

小主,

驿马带着十万火急的军报,踏着尚未消尽的春寒,向着数千里外的北京城绝尘而去。

而奏疏前往京师之时,麻贵就已经开始筹备了。

六月初,来自京师的八百里加急驿报终于抵达哈名城。

当麻贵亲手拆开那封盖着内阁与司礼监双重印信的文书时,他紧绷的眉宇终于舒展开一丝,随即又化为更深的凝重与决然。圣旨的核心只有寥寥八字,却重若千钧:“相机行事,剿抚兼施。”

这八个字,如同一把尚方宝剑,将整个西北前线的战略决策权、军事指挥权,彻底交到了麻贵手中。

朝廷的态度明确:不预设和战,不限制手段,一切以维护帝国西陲安宁为最终目的,剿灭或招抚,皆由麻贵临机决断。

天子授钺,战鼓将鸣!

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起,麻贵再无顾忌,一道道军令如雪片般飞出,宁夏镇精锐边军、固原镇部分援兵、以及归附的蒙古“达兵”,女真骑兵被迅速集结。

精锐骑兵一万五千余人,披坚持锐,战马嘶鸣,步卒两万余人,甲胄鲜明,长矛如林。

并且征召超过八万民夫被征调、组织起来。

他们驱赶着牛车、骡马,背负着粮草、箭矢、火药、营帐……组成蜿蜒数十里的辎重队伍,如同一条支撑巨人的血脉,开始源源不断地向西输送。

为了壮声势、惑敌军,明军对外宣称“大军十三万,定西域,灭贼寇。”

在战事还未开展之前,漫天黄沙之地成为了双方精锐侦察骑兵生死搏杀的修罗场。

小股的明军精骑与叶尔羌的游骑不断遭遇、追逐、厮杀。

每一次接触都伴随着伤亡,每一次带回的情报碎片都给了双方一定的信息。

时间在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气氛中流逝,从四月到五月,再到六月,酷暑降临。

当时间踏入万历十五年的八月,来自最前沿哨探的急报终于确认了麻贵的判断:阿都剌因已亲率倾国之兵东进!汗国旗帜之下,汇聚了超过三万五千名剽悍的战士,其中最为核心、最具冲击力的,是超过两万之众的骑兵!滚滚铁流,卷起漫天黄尘,目标直指明军控制的哈密卫及更东的关陇门户!

几乎在同一时刻,哈密城外,号角长鸣,鼓声震天。

麻贵顶盔掼甲,立于帅旗之下。

他的身后,是经过数月周密准备、士气如虹的明军主力:一万五千余铁骑如乌云压城,两万余步卒如磐石壁垒,更有那延绵不绝、支撑着这支大军的庞大民夫队伍。

刀枪映日,旌旗蔽空,“西征”的大纛在热风中猎猎作响。

“开拔!”麻贵的声音穿透了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