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0 章 被害妄想(16)
第180章被害妄想(16)[VIP]
“幸福”这个词,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
当他从花店里带走一捧鲜花,再到对面的母婴用品店中,触碰到那柔软的纯棉婴儿服。
导购员向他走过来,笑盈盈地问:“先生,是要为宝宝买衣服吗?不知道您的妻子和孩子一起来了吗?”
何青鸿无言地摇头,过了一会儿才答:“还没有出世。”
他补充:“……刚怀孕。”
导购员:“那您一定很爱您的妻子吧?肯定十分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所以才想要早早准备衣服。”
导购员开始展示着整个货架上挂的衣服,向他介绍着听不懂的面料、无骨缝制和环保染料。
在收银装袋的时候,对他道:“天呐您还买了鲜花,您的妻子想必很幸福。”
幸福?
辛禾雪会因为这束花带来幸福吗?
他不了解。
但何青鸿在那一刻,想到了许多简单的画面,青草地、阳光、空中的泡泡……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情感,充溢了他的心脏。
原来,这样就是幸福吗?
哪怕何青鸿此前一直回避且忌讳“家庭”这个词,现在,他开始欣赏这个词的美好之处了。
他应该付诸行动了,为了将这种幸福牢牢地抓握住,并且拥有它。
何青鸿需要回到组织总部,和如今掌握权力的二把手谈一谈。
但在这之前,为了彰显他拥有足够的谈判筹码,何青鸿必须保持自己稳操胜券的形象。
今天的受伤就是一个纰漏。
他不能够带着这个伤前去,这些人会认为他有了可击破的弱点,即使他的任务完成率还是百分百,可一个有弱点的九号,话语权就大打折扣了。
何青鸿需要先把伤口包扎,将一切掩饰好。
“你受伤了吗?”
当他躲在浴室角落处理脏衣物时,辛禾雪径自地走了进来,目露担忧地看着他。
何青鸿正坐在矮凳上,高大修长身躯局限在这个狭小空间内,面前是木质的圆盆,接满了水。
待清洗的衬衣,泡开了一片灰暗红色。
听见辛禾雪的询问,他闪避了一瞬眼神,“……嗯。”
辛禾雪接着问:“怎么回事?”
何青鸿:“见义勇为。”
面无波澜地解释,“公交车站附近,有人持刀恶意伤人。玥夏”
他惯常戴着厚厚的冷淡的面具,神情没有起伏波动,看不出来是在说谎还是告知真相。
何青鸿有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在一个平缓的频率内。
他被辛禾雪带到了卧室的床边坐下,手上还沾着水。
“我看看,可以吗?”辛禾雪的眉眼垂着,很是担忧的模样,“很严重吗?”
“没有,”何青鸿强调,“没有什么大碍。”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辛禾雪露出那样有点忧伤的神情。
“上药了没有?”
辛禾雪问。
何青鸿只得脱了上衣,给辛禾雪检查伤势,“下午的时候包扎过了,晚上还没有换药。”
毕竟是将性命悬在钢丝之上行走的行业,何青鸿擅长处理各种突发应急情况,虽然在今天之前,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在任务中受伤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基于此前的反复训练,他处理伤势的动作刻入了本能。
原因是在受伤的情况下,不能指望杀手自投罗网地求助于医院机构,只能由自己解决或者组织的人帮忙,他们不得不学会相关技能。
清创之后止血包扎,他回来的时候顺便去城寨的诊所注射了破伤风抗毒素。
所以,看起来是没有问题的。
何青鸿抬手制止了辛禾雪拆开绷带去看的举动,“我没事,伤口比较吓人。”
他试图劝阻辛禾雪,然而,对方执意要看,“你越是这样,我越是不放心……”
睫毛在灯光下投落小片浅色阴影,一晃一晃。
何青鸿无法不妥协,“……看吧。”
绷带拆卸,纱布解开。
辛禾雪微微眯起眼,不像是刀伤。
像是某种火器伤。
何青鸿果然有问题。
但他却没有在这间房屋里搜查到任何枪械。
何青鸿将那些东西都藏到哪里去了?
他漫不经心地给对方重新包扎好。
忽然间,辛禾雪留意到了何青鸿侧背的纹身。
裸露的背肌流畅起伏,线条有力,从肩胛到背脊都危险地紧绷如蓄势待发的弓。
而在左侧背部,张开了一片漆黑色的纹身,难以形容那是怎么样的东西,放射状,边缘锯齿,像是章鱼喷洒的一滩墨汁。
一旦视线停留久了,就感到陷入晕车般的体验,体内不适地翻涌着奇怪的呕吐欲。
辛禾雪伸手碰到了对方的身体肌肤。
猝不及防地,视野天旋地转,是何青鸿将他压到床上。
“看好了吗?”何青鸿面色冷着,双手撑在辛禾雪两侧,极具压迫感,耳根仔细看却是有些深红的,声音沙哑,“也尊重一下我,作为成年男性……”
经不起撩拨的成年男性。
辛禾雪微微讶异,发觉了异常。
他唇角展开柔和的笑意,足踝却抬起来,羽毛似的触感,刮蹭过何青鸿的小腿内侧。
辛禾雪轻声说:“医生建议孕早期不要进行性活动……你再等等?”
他的乌发在深蓝被单上如同海藻般散开,仿佛是蛊惑远洋水手的鲛人。
何青鸿喉结上下一攒。
猛地手肘撑起来,扯起衬衣就逃入了浴室。
………
何青鸿在家养了两天伤,辛禾雪也乐得他在家中,毕竟有人为他做饭,还有人打扫卫生。
对方的恢复能力惊人,两天过去就已然好了大半。
于是,便又在一天上午借故外出了,只留了张便利贴字条,还压着几张大额纸币。
“外出,归期未定。”
辛禾雪也不客气地抽走纸币,到外面的店里吃饭。
定期去产检的时间到了。
但他去的时候刚好顾觅风不在,助手从内间走出来,让他暂且等一等。
“今天是周一,顾老师外出签单子订货买药了,”助手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现在都过了饭点,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你先等一等吧。”
助手将一杯温开水递给他。
“谢谢。”
助手忙活着搬动文件,瞟了辛禾雪好几眼,似乎是想和他说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泄气地搬着东西进入杂物房整理。
辛禾雪坐在候诊区的椅子上,闲得无聊,堆积在墙角的几个箱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向走廊瞥了一眼,采光不是那么好,走廊晦暗只有一盏灯亮着,杂物房里传出助手整理货架的稀碎动静。
现在这个钟点,也没有病人过来。
条件成熟,很安全。
辛禾雪揭开了箱子顶上的纸皮盖。
尘灰有些大,兴许有个一年半载或者更久没有打开了。
辛禾雪扇了扇飞扬起来的尘埃,微着眼睛看清楚了打头的字样。
艾瑞克综合诊所病人档案。
诊所地址:北岛城南湾城寨细水路一巷23号。
正是如今这家诊所的地址。
——都是上一个医生留下来的记账本和病人病历。
助手曾经抱怨过那些占着空间没有回收的废纸。
辛禾雪翻了翻,当真是收纳得杂乱无章,各种收据、账单、欠条、水电催缴单、检查报告……
夹在不同的病人档案里。
在杂乱无序的文字里,辛禾雪捕捉到了两个重要字眼——
谭娥。
他抽出那份档案,谨慎地掀起眼皮瞟了走廊一眼。
草草地翻开第一页。
夹着的孕检报告飘落在地。
辛禾雪一目十行地扫过第一页。
患者姓名:谭娥。
就诊时间:1988年11月3日。
主诉:紧张不安、心慌、出汗等,持续两周,伴随失眠,注意力不集中。
初步诊断:神经症、惊恐障碍。
处理意见:1.药物治疗,2.催眠。
两年前的时间,加上怀孕,确实都吻合。
谭娥就是安妮老师。
辛禾雪拾起掉在地上的孕检报告,和这份档案一起,塞进了袋子里。
接着又将箱子放回原位,伪装出无人翻看过的样子。
他双手撑在两侧,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小腿轻轻地晃。
再一转头,烫卷发花衬衫的时髦医生刚回来,左手手提箱,右手摘下了墨镜,笑问:“最近状况怎么样?孩子闹你了吗?”
他的口吻有些奇怪。
像是一个出远门回来的丈夫。
辛禾雪微微笑起来,“没有。何青鸿把我照顾得很好。”
顾觅风咧出的大白牙又收回了。
………
辛禾雪本身躯体倾向于隽长清瘦的类型,肌肤白皙得可以说是苍白,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赘肉,只有纤薄的一层肌理流畅地覆盖着。
因着有薄肌,所以并不骨感,触碰上去十足柔韧。
但自从怀孕之后,他腰腹上的肌理淡化了。
或者说,他的腹肌没有了。
狭长人鱼线在腰际延伸,腹部现在摸上去微微起伏,柔软得像是小猫的原始袋。
并且,辛禾雪还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竟然对于肚子里的小怪物产生了保护欲。
隔着纯棉的检查服,辛禾雪缓缓地抚上腹部。
他从检查的床上下来,向顾觅风说出异常。
“有时候我好像能听见它的心跳,和我的心跳重叠在一起……”
像是一种生命的奇妙联系。
它是和他共享心跳的。
顾觅风扯掉探头上的安全套,丢入医疗废物垃圾桶。
在发现嘉宾名单上辛禾雪的名字之后,顾觅风就到便利店买好了计生用品,怎么也没想到,最终用在了医疗器械防止交叉感染上。
他叹了一口气。
就之前的话题,顾觅风向辛禾雪解释,“人体的大脑很神奇,在怀孕期间,垂体后叶会分泌一种催产素,能够激发母性,这或许就是你现在感受转变的源头归因。”
“而这种激素的作用还有很多,比如促进分娩时子宫收缩,哺乳时帮助排出乳汁……”
他说到这里,终于两个人意识到了一个重大问题,面对面地沉默了下来。
辛禾雪抬眼看他,顾觅风干巴巴地继续讲。
“一般来说,怀孕期间,垂体前叶分泌的催乳素水平确实会显著升高。”
“但是,毕竟你肚子里的东西不能以现有的医学知识和常理去判断,”顾觅风视线掠过,“嗯……所以应该不会。”
辛禾雪面无表情:“你保证。”
顾觅风重新咧出大白牙笑,“如果你有任何孕期烦恼,竭诚为您服务。”
“我可以关掉诊所,当你的私人医生。”
他郑重道。
“免费。”
辛禾雪没理他,径自去换了检查服,穿回原本的一套衣服,确认口袋中的档案文件还在。
他面色平淡地从里向外走。
却见助手匆匆忙忙地进来,“什么东西啊?!谁那么无聊搞偷拍,还寄到这边来!”
“辛老师,你得罪了什么人吗?”
辛禾雪接过他拆开的信件,里面的照片散了一地。
横七竖八的照片,有他和周辽搬入城寨那天的场景、他进入何青鸿的房子、他和余星洲在楼梯上对峙……
这些照片由于角度特殊,人物又站得近,加上光线晦暗,看起来确实尽显暧昧。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纸,内容仅有一行,一个一个汉字,似乎是从报纸上剪切再重新拼贴凑起来,最终组合成肖似娱乐杂志报纸的标题——
『人夫外闖,嬌妻偷食雙響炮!鄰居猛男+18歲鮮肉齊齊淪陷,香閨秘事曝光!驚爆三角孽戀!』
辛禾雪抬首,看向外面。
诊所外的街道上,显然各个铺面都收到了相同信件。
“太过分了!”
助手鸣不平。
“谁这么缺德?”
“太过分了!”
顾觅风鸣不平。
“为什么没有我?”
作者有话说:
顾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