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 章 被害妄想(12)
第176章被害妄想(12)[VIP]
“……”
何青鸿面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依旧是惯常寡淡的情绪。
只有搬着方形玻璃鱼缸的手稍加力道扣住了边缘,大手突显青色脉络和分明的骨节。
辛禾雪面不改色心不加速,反而莞尔坦荡荡地笑起来,“小孩子,童言无忌。”
何青鸿略微一颔首,很是理解的样子。
等到辛禾雪牵着明珠与他并排走,何青鸿垂下视线,向明珠问:“另外两个‘男朋友’是谁?”
明珠眨了眨眼。
这是她可以说的吗?
会不会让辛老师和男朋友们吵架?
何青鸿没等她回答,又抬头和辛禾雪对视,薄唇弯起细微得常人难以发觉的弧度,“我在逗她。”
竟然在一本正经地解释。
小巷子口聚风,吹动衣衫。
辛禾雪拢了拢外套,“何先生,你还真是……很有幽默细胞。”
何青鸿姿态谦逊:“还好。”
“这是幼儿园班上的孩子,叫明珠。她的家长没有及时过来接她,我送她回家。”
辛禾雪介绍道。
“你这两天出门了,所以不清楚。我之前正好看到花朵幼儿园有招聘启事,周辽下落不明,我刚在这里落脚,又没有生活来源,所以想着找一份工作,或许会好一些……”
辛禾雪低眉垂睫,双唇抿紧了,白皙的侧颜像是雨夜之后漓漓又洁净的桔梗花,身姿细瘦不堪一折。
何青鸿启唇,似乎要说什么,眼角余光掠过一旁的小孩身上,又止住了话头。
最终干巴巴地说:“嗯,当老师也很好。”
辛禾雪忽而转头看他,“何先生好像很喜欢小孩子?”
何青鸿经常是面容冷峻的模样,唇角平直而轻微向下,看起来不好相与,实际上更是生人勿近。
除了上一次修水管的时候,倒是很少见他会主动讲冷笑话,何况是逗小孩这样的事情。
“……嗯。”何青鸿平声说,“比起大人,孩子更纯白。”
他在很小的时候被收养,从那时起就开始日以继夜的训练,最终成了组织满意的完美杀人机器,不会失手,不会出错,连子弹射入的角度也不差一毫一厘。
不杀小孩,是组织不成文的默认规矩。
但他们却可以让一个半大孩子拿起狙击枪。
组织内的惯例是通过老带新的方式对新人进行培训。
何青鸿练习的第一个目标,是一个农场主,对方不守承诺私吞了违禁交易品,所以和农场主合作的老东家决定请人解决掉这个麻烦。
何青鸿没能射中目标,他当时太紧张了,农场主刚好直起腰来,他的子弹射中了对方身后那只刚出生的羊羔。
前辈补了一枪,农场主肥硕的身躯像山一样缓缓倒下。
何青鸿还记得那只羊羔拱在他掌心,鼻头湿漉漉的感觉。
他的掌心隐约有些沁汗,恍惚间又以为是留下的血迹,有点迫切地想要回到落脚的房屋消毒清洗。
“看起来,何先生说不定会成为一个好爸爸。”
辛禾雪随口闲聊道。
早春的风夹杂着幽幽冷香,是来自身旁青年的气息。
何青鸿捻了捻指腹,无端觉得心绪安定下来,这是他许多年行走在明与暗中间的灰色.界限的经历中,都不曾有过的触动。
“好爸爸?”
何青鸿没想过这个定位。
“你知道沙漠的居民多死于什么原因吗?”
何青鸿无端地发问。
明珠举手,她很喜欢电视上那样快问快答的游戏,所以立即抢答道:“我知道,沙漠缺水,所以人们会……渴死?”
何青鸿摇头,“是溺死。”
辛禾雪有些诧异于何青鸿的这个答案。
沙漠常年缺水,可一下起来就是大雨滂沱,住在沙漠里的人甚至不懂得应对,他们最渴望的事物,反而带来了可怕的洪水和流沙灾难。
何青鸿一边解释着,一边示意辛禾雪看向自己的风衣口袋,“里面。”
他自己手上搬着鱼缸,没法伸手去拿东西。
辛禾雪从里拿出了三颗糖。
糖纸是缤纷的色彩。
何青鸿:“参与奖。”
辛禾雪将糖果发给游戏的参与者。
明珠:“是水果糖!”
她吃人嘴软,对何青鸿说道:“谢谢哥哥,你要加油哦,我最看好你了,绝对会支持你的!”
何青鸿看了一眼辛禾雪,还是没有和明珠澄清误会,“……嗯,谢谢。”
傍晚近五点的太阳西斜,有一种朦胧的温热感,学生踩着脚踏车进入巷口的丁零声,铺面上蒸腾的汤粉面白汽,烧水噗噜噜地响,听起来充满了安稳感。
“爸爸……”
“回家吃饭了!”
错落零碎的人声,奔忙欢欣的脚步。
何青鸿视线扫过街道两边的一个个大人和小孩。
每一个刽子手都会对那些和“家庭”沾边的词汇嗤之以鼻。
他们的行当注定了踽踽独行,一旦手上沾的鲜血多了,就不能够安心入睡,不是由于愧疚,而是因为树敌多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敌人的子弹就会穿透你的胸口。
所以,晚上甚至就连平躺入睡也无法做到,毕竟那样容易坠入梦乡,在睡梦中也许就会无知无觉地死去。
你必须每时每刻提起一根弦。
而一旦开始有了锚点,身体和心灵安定下来,就离死亡不远了。
就像缺水者死于溺水,缺爱者死于爱。
周辽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何青鸿外出一趟,解决了两个任务目标,顺道确认了周辽的死亡消息,他把资料拿了回来,但死者的照片一眼看上去,可能对家属来说难以接受,直面悲伤带来的情绪压力很可能冲垮清瘦的身躯。
所以,何青鸿还没有想好怎么向辛禾雪说明。
好在,事情至少不会再坏到哪里去了。
毕竟辛禾雪是男性,即使男性伴侣死亡了,也至少不会面临孤儿寡母的困境。
“我先送明珠回家。”
就在何青鸿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辛禾雪先出了声,“麻烦你帮我带鱼缸回来了,可以再托你安置一下吗?回头我会将钱结清给你的。”
一把黄铜钥匙,放进了何青鸿的手心里。
辛禾雪在居安楼下和他短暂告别,“先谢谢了。”
何青鸿定定地盯着手中的物什。
………
明珠邀请辛禾雪到家里做客。
她家的方向对比居安楼比较远。
沿路墙角阴暗潮湿,青苔蔓延,污水横穿窄巷,蛛网般的电线上甚至能看到衣架,挂着滴着水的廉价内衣裤。
哪怕是在城寨,生活环境也能分出几等,明珠家所处的区域绝对算得上差的那一档。
明珠家就在二楼。
掉漆的朱红门打开之后,辛禾雪先踢到了门口玄关处的酒瓶,横七竖八地倒在地板上。垃圾袋在墙角堆成堆,苍蝇扑在上面,食物残渣和打包盒从没打结的袋中溢出来。
明珠抿住唇,推着辛禾雪到她和妈妈的那间房里,“老师,我收拾一下,很快就过来,你要坐好等我哦。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她嗒嗒的脚步声远离了卧室。
辛禾雪打量这间房,和外面比起来相当整洁干净,梳妆镜前贴着许多大头照,边角泛黄的相册摊开在桌面上。
他的指腹落在相纸上,翻过了一页。
明珠的妈妈年轻时是一个相当高挑俏丽的女人,戴着□□镜,笑容明媚,衣着是属于那个时候的潮流时尚风格。
身边大约是同事或者是朋友,衣装风格相近,彼此眼笑眉舒的模样。
和后面瘦得两颊凹陷下去的女人判若两人了,年轻时周围的朋友也不再出现在合照上。
明珠回到房中,端来一杯温热的水,“老师,喝水。”
“谢谢明珠。”
他接过水,在椅子上坐下来。
明珠去拉开自己小书包的拉链,她把一幅画送到辛禾雪手上,“这是我送给老师的礼物。”
是明珠一开始就在画的图画。
大树下,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牵着手。
“这个是辛老师,这个是我。”明珠想要拥抱,所以张开手抱住了辛禾雪的腰,藏了藏脑袋,“……辛老师像安妮老师一样呢。很温柔,我都喜欢。”
辛禾雪摸了摸她的头发,“辫子是不是散掉了?”
明珠看向墙上的挂钟,“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老师可以帮我重新编吗?”
这倒是难到辛禾雪了。
他不会编辫子,即使只是三股辫,他也没有学过。
但……应该也不是非常难的事情?
辛禾雪低头道:“我试一试吧。”
他解下辫尾的小发绳,两条辫子彻底散开成一缕一缕的,但能够大致从三股的痕迹推测出是怎么样交叉编织的。
木梳子将明珠的头发从发顶顺着梳到尾。
他再仔细而端正地从后脑中线把头发均匀地分拨两边。
镜中倒映出穿插在如乌云发丝中的修长手指。
成果是微微向两旁肩膀翘起的小辫子。
“好了。”
明珠高兴地趴在镜子前看,忽然,她的肩膀抖了抖,迅疾地跑到窗户边。
二楼可以听见小院里传来走向楼梯间的沉沉脚步声。
辛禾雪直觉不对,“怎么了?”
明珠一时没出声,过了一会儿,她小声道:“……爸爸回来了。”
辛禾雪记得她说过,生父已经去世了,“继父?”
明珠点了点头,“老师,我先去洗米做饭,如果被爸爸发现还没有准备晚饭,我会被骂的,你在房间里等我哦。”
“等等,明珠……”
辛禾雪刚站起来,门边的明珠已经“啪”地关上了房门。
………
咔、咔咔。
房门的锁坏死了。
辛禾雪皱紧眉头,在房中寻找趁手的能破开房门的工具。
醉意潦倒的脚步声,出现在客厅里。
“明珠,你妈呢?”中年男子含混的嗓音,听起来还带着肖似动物的粗重喘气声,“臭娘们还没回来?不就是吵了一架,就跑回娘家躲我躲瘟神一样。”
“爸爸……”明珠瑟缩地出声,“晚上吃番茄炒蛋可以吗?”
中年男子从鼻腔挤出声音:“嗯。”
明珠:“家里没有番茄了,我去王奶奶的店里问问还有没有。”
中年男子拦住,“等等,先别急着。我给你买了一条裙子,还有一双鞋,去换了我看看。”
嗒嗒的细微脚步声,在辛禾雪所在的房前停了停,拐了个弯,去向屋内的卫生间。
男子哼着歌,坐到客厅的椅子上,木椅子发出难堪重量的吱嘎声。
忽然,他又站起来。
往屋内问,“明珠,怎么样?”
“上次我和你妈吵架了,骂你打你是我不对,爸爸的厂子发了工资,第一时间就想到给你买了身裙子和鞋,给你妈妈买了支口红。”男子一边走着,一边说,“就当做我给你们娘俩赔礼了。”
“嗯,没关系,那等妈妈回来,爸爸你和妈妈说对不起吧。”
明珠在卫生间里,声音闷闷的。
继父:“明珠说得有道理,你要帮爸爸向妈妈求情。”
他说话和走路都要大喘气,身躯格外沉重似的。
明珠整理裙摆,这是一条红色的裙子,格外鲜艳。
“好呀,只要爸爸妈妈能够幸福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明珠六岁了,明年她就要到外面上小学,她听妈妈启蒙讲过许多的故事。
在童话故事里,经常就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作为结尾。
有点离她的生活太远了。
所以明珠其实睡前更喜欢听妈妈讲寓言故事,尤其是有关小动物的。
比起王子和公主,有形的、见过的小动物更能让她想象画面,还能发散想象力延伸到生活中。
胆怯的细妹是一只小鹿,爱喝水的小丫是衔石头的乌鸦,总是哭的央央是一只小羊……
妈妈是一只漂亮聪明的狐狸,她给明珠找爸爸,就像是急于找到生活的依靠和答案,笃信着明珠有一个父亲,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就会停止下来,没有人再敢欺凌到她们头上。
明珠听过狐假虎威的故事,小动物都会因为狐狸身后的老虎而感到害怕。
妈妈想要找的,可能就是一只老虎吧。
明珠将脚穿入那双新鞋里。
这实在是不适合小孩子的鞋,高高的跟,红色的表面。
让她站都站得很难受。
“明珠,换好了吗?”
粗重的大喘气声,就响在耳边一般。
卫生间的门,悄然开了一道缝隙。
明珠蓦然抬头看,“爸爸!”
一头人猪,用力挤入门缝里。
他的眼睛被肥肉挤得眯起来,小到几乎看不见,哼哧哼哧地喘气,面目贪婪,“明珠……”
明珠如坠冰窖,庞大的阴影笼罩住她。
她一直以来都想要大声呐喊地告诉妈妈——
妈妈,你找到的男人,不是老虎,他是一头猪啊。
这就是继父在明珠眼中的样子。
………
辛禾雪用力拧转把手,工具由他换了个遍,但卧室里实在没有趁手的东西,他大力拍了拍门,“明珠?明珠?!”
巨大的声响,外面客厅的中年男子不可能听不见。
但这个卧室就像是孤绝了一个空间,没有回应。
“辛禾雪!”余星洲从二楼窗户边缘爬进来,先把沉重的物件抛下地板,他再跳下窗台,“让开!”
余星洲拾起地上的斧头,劈开了那门锁。
他喘了一口气,停下来对辛禾雪道:“你做好心理准备。”
辛禾雪没分精力给他说什么,直直拉开房门,向外冲去。
看见眼前的一幕,手脚也逐渐发冷。
一头人猪坐在椅子上,明珠穿着裙子踩着不适合的鞋跟,它将所谓送给妈妈的口红,涂抹到明珠的嘴唇上。
“混蛋——!”
大门在此刻开了,棕红毛发狐狸女人,东西掉落了一地,狭细眼睛瞪着,怒不可遏地尖叫:“啊!啊啊啊!”
她冲上前,撞开了明珠,“恶心!恶心!”
她是直接从辛禾雪的身体穿过去的。
辛禾雪脚步彻底停下来,看向自己的手心,刚刚制止那头猪的时候,他只抓住了一团空气。
只在他怔住的一瞬间,狐狸女人和人猪狰狞地扭打起来。
那头人猪色厉内苒,酒色掏空身体,不是一直以来干活的狐狸女人的对手,尤其是当女人抓起那把水果尖刀,扎穿了他的手臂。
白刀进,红刀出。
“陈眉!陈眉!”人猪终于学会了好好地说话,“冷静点,你看看你的女儿!”
狐狸女人握紧手中的刀,茫然地回头去看,“明珠……?”
明珠倒在地面上,她旁边的矮桌已经很陈旧了,舍不得丢弃,边角有一颗之前敲入的钉子。
血泊从明珠的后脑勺蔓延出来。
人猪哼哧哼哧,“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她!”
狐狸女人六神无主,“明珠?不、不会,怎么会?”
到了这个境地,人猪又装成往日那样可靠的男人了,他拍了拍狐狸女人的肩膀,安慰道:“好了,陈眉,你不是故意的,你之前不总跟我说,这野丫头害得你被爸妈逐出家门,害得你丢了原本的工作,搬到这里来还要受到别人的白眼吗?”
“你看看你那些以前的朋友,多光鲜亮丽……”人猪蛊惑道,“没了这个拖油瓶,一切都会好的。除了你和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结婚远走高飞,重新开始,我会对你好的,我们还会有新的孩子。”
“你从岳母那里借到了多少钱?”
人猪说着,看狐狸女人面容木木然,他于是试探地去夺那柄刀子。
两个人的手掐到一起。
“啊——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你个死婆娘,给脸不要脸!”
………
尘灰从半空中落下来,落到地板上。
辛禾雪如今终于看见了整个房子的真正容貌。
这里已经空置了很久了,家具落了一层的灰,地板上深色的血迹洗不掉,三个人形的深红轮廓如同烙铁烙红后留下来的疤痕。
明珠抱住了辛禾雪的腰,“老师,我好疼啊……”
她的辫子又散了,后脑有一个空空的豁口。
辛禾雪去碰,摸到了一点点殷红的血。
他垂下眼睫,才发觉明珠原来是一直没有影子的。
这些事情也早就发生过了。
解开答案的身份卡在他口袋中发烫。
余星洲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明天我不想去幼儿园了。”明珠困倦地眯起眼睛,“老师可以把我种到龙眼树下吗?”
被辛禾雪抱起来的时候,明珠口腔里的血化开在舌头上,“好苦。”
她把脑袋放在辛禾雪的肩颈,“人生尝起来都是这样的味道吗?还是因为我是小孩子?”
轻轻的力道拍着明珠的背,辛禾雪垂眸,“睡吧。”
晚安,明珠。
明天不用去幼儿园。
………
“辞职?”园长刻薄的面容从鼻孔出气,“你才来上班两天,就提出辞职?”
对面的青年提出辞职当天,甚至没有穿园服。
黑色枝叶为底的素绉缎旗袍,斜襟高领束缚住纤长脖颈,外面套一件玄色绸的旗马甲,他就像是一支挺拔瘦削的白牡丹。
“抱歉,园长。”辛禾雪按住小腹的位置,眼睫覆着,“……但是我怀孕了。”
园长冷笑了一声。
“去找财务领这两天的薪水,走,赶紧走吧。”
辛禾雪从办公室里走出去,还能听见园长抱怨。
“现在的年轻人……”
辛禾雪从幼儿园出去的时候,碰上了李老师。
或者说,对方是特意在等他的。
“明珠不来上学了吗?”
李老师面无表情地问。
辛禾雪温和地笑着回答:“她身体不舒服,恐怕不能来了。”
李老师抬起双手捂住了额头,缓缓地下移,挡住了脸。
“对不起……陈姐没及时来的那天,我本来应该阻止那个男人放学带走她。”
他说着,失去力气地蹲下身。
所以,当一切变得诡异荒诞时,他能做的只有弥补那天的遗憾。
不让明珠离开这间幼儿园。
【谁杀死了知更鸟?】
谁杀了知更鸟?是我,麻雀说,
用我的弓和箭,我杀了知更鸟。
谁看见他死去?是我,苍蝇说,
用我的小眼睛,我看见他死去。
谁取走他的血?是我,鱼说,
用我的小碟子,我取走他的血。
谁为他做寿衣?是我,甲虫说,
用我的针和线,我会来做寿衣……*
辛禾雪从龙眼树下走过的时候,鸟雀正好探出枝头。
他忽然想起了明珠给他送的那幅画,现在画装裱在墙上。
“辛老师,你和安妮老师一样。”
明珠当时说。
电光石火之际,辛禾雪脑海里闪过白色的珠线。
他早上起来的时候,以为是自己没休息好,去卫生间呕吐了一次。
安妮老师……
那个在班级合照墙上的女人,穿着长裙,小腹微隆。
………
诊所的大门猛地被人推开。
顾觅风双腿支在桌面,腰背后靠在椅子上,这一阵动静让他挡住脸的报纸都震掉了。
他睡意未消地睁开眼睛,“嗯?”
看清楚的时候,顾觅风直起身,“你怎么来了?”
辛禾雪脸色苍白,单手撑着门框,乌发额际浸着冷汗,“……打胎。”
作者有话说:
*选自《鹅妈妈童谣》中《谁杀死了知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