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赛达斯17

原本肃穆安静的教堂里弥漫着浓郁的药草味。受伤的村民与民兵横七竖八地躺在铺开的毯子上,有人呻吟着按住渗血的伤口,有人脸色惨白如纸陷入半昏迷,几名修女穿梭其间,忙着为他们清创、止血和换药。

教堂尽头,一尊安卓斯特的石刻雕像在烛光中静静矗立,那双石质眼眸似含悲悯,俯视着殿内的疮痍。

雕像下并肩站着两人:一位是身着长袍的本堂圣母,虽面带忧色却难掩沉静;另一位便是主持抵抗此次恶魔危机的提根男爵。

作为伊蒙伯爵的弟弟,论起辈分,阿利斯泰同样要称他一声叔叔。

听闻外面来了援军,还是自己那当了灰卫的大侄子带队,提根男爵立刻快步迎了出去。

只是提根一开口,语气里满是意外与复杂:“我以为你死了,阿利斯泰!”

“洛根公爵说的?”

“正是。”提根颔首,“他送来的信函中提到,是灰袍守卫者葬送了对抗暗裔的战争,害死了凯兰国王。”

“简直是颠倒黑白!”阿利斯泰气得嗓门都大了起来,他捏着拳头愤愤地挥着,“明明是他临阵脱逃!在我们最需要支援的时候,他居然带着自己的部队逃跑了,叛徒!是他让战斗彻底崩盘!”

一旁的两位灰卫也立刻上前,沉声佐证阿利斯泰所言句句属实。

“这……这可是桩严重的指控,阿利斯泰。”提根男爵的神色凝重起来。

“我们可以当面对质。”灰卫艾琳上前一步,语气坚定,“除了洛根,我还要指控另一个罪人——豪尔。他带人袭击了我的家,海沃堡,杀害了我所有的亲人。”

“你是……?”提根男爵面露疑惑。

“我父亲是库斯兰公爵。”艾琳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是灰卫邓肯带我逃了出来,后来我见到了凯兰国王。国王本答应为我主持公道,可他却死了——是被洛根那个混蛋害死的!我们必须见到伊蒙伯爵,请他召开领主大会,并在会上指控洛根与豪尔的背叛行径,洗刷我们身上的污名。”

“若是我兄长还能动弹,他定然会站出来的。”提根忧愁地扶着额头,声音里满是无奈,“可偏偏他病倒了。更糟的是,这几日每到夜里,就有各种邪恶怪物从城堡里冲出来,四处袭击赤崖的人民。你们也看到了,我们人手本就不足,能勉强自保已是极限,根本没法冲进城堡去面见伯爵。”

艾琳与阿利斯泰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来赤崖眼下最缺的,是一支能对抗怪物、轰开城堡大门的军队。”阿利斯泰开口。

艾琳接话,目光扫向身方:“你瞧,我们正好认识这么一支。”

赛维塔与玛戈以连队指挥的身份,和提根男爵相见。

他特意用魔法对自己那双异于常人的漆黑眼眸做了些遮掩——免得这副模样被本地土着瞧见,平白被当成恶魔附体,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情况紧急,双方三言两语就定下攻城的主意,之后自然要把城堡的内里情形细致全面地理一遍。

城堡内部结构如何?布防有哪些死角可以藏兵?伯爵、康纳还有那个法师的位置分别在哪?城堡里还有没有其他活人?……

提根男爵正对着手绘的城堡简图进行讲解,教堂厚重的木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伯爵夫人伊苏德在仅剩的两名护卫搀扶下踉跄着冲了进来。

护卫甲胄歪斜,一人手臂还淌着血。伯爵夫人的裙袍也沾满泥污,发鬓散乱,显然是历经了一番惊险逃亡。

她踉跄着扑到桌边,双手死死攥住桌沿才勉强站稳:“是乔万……这一切都是那个叫乔万的法师搞的鬼!”

据伯爵夫人所说,这场祸事的源头,全在于一个名叫乔万的法师。

尽管那法师已被关进城堡地牢,可他先前召唤出的恶魔,却早已附在了伯爵之子康纳的身上。被附身的少年成了恶魔的傀儡,正不断从影界召唤出各种各样的恶魔。

这些恶魔出现后,就近选择死尸或是活人附体——晚上从城堡里跑出来袭击平民的怪物就是这么来的。

“既然你从暗道出来,那我们能否借暗道潜入城堡?”艾琳急忙追问。

伯爵夫人苦笑着摇头:“恐怕不行。我逃出来时被发现了,那条暗道十有八九已被堵死,或是设下了埋伏。”

暗道?下水道?走不通就走不通呗。

阿斯塔特们对此倒不怎么在意。

毕竟这种通道,大多狭窄逼仄,对阿斯塔特这种体型的人格外不友好。

与其费尽心机钻下水道,倒不如抡起武器,直接将城门砸穿——对他们而言,这才是最干脆利落的法子。

商议进行到一半,窗外的天色已由明变暗,暮色正如潮水般漫了上来。

城堡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嘶吼,其间还夹杂着某种古怪的笑声。那声音既像孩子,又像年轻的女人,听着格外刺耳。

提根男爵的眉头猛地拧成一团,手不自觉地按上了腰间的剑柄:“是恶魔,它们又要出来肆虐了。”他看向赛维塔与玛戈,语气带着几分恳切,“今晚诸位若是方便,可否先帮我们守住防线?至于进攻城堡的事,不妨暂缓到明日天亮再说。”

其实提根心里自有顾虑:这支军队一路奔袭而来,怕是早已疲惫不堪,战斗力难免受影响。

虽然是好心,但赛维塔和玛戈却没有采纳。

两人以寥寥数语便定下主意:分出半数战士,守住教堂外围的防线,牢牢护住那些战力微薄的民兵与手无寸铁的平民;剩下的另一半,则即刻整装,投入攻城的行动中去。

命令刚下,数十名未着铠甲的阿斯塔特便已列阵而出。

灰卫小队一眼认出,其中好几张面孔正是先前在高处静观战局的身影——原来他们是队伍里的专职施法者。

之所以不披甲胄,是因那些厚重的金属甲片虽能硬抗刀剑,却会扰乱魔法能量的流转,降低施法成功率。

但不着甲胄,绝非意味着毫无防备。

几名手持巨盾的战士早已如铁塔般护在他们身侧,那些盾牌样式虽不繁复,却透着沉甸甸的质感,显然足以硬抗寻常刀剑与箭矢的冲击。

最惹眼的是盾牌中央那枚金色的双头鹰徽记,在火把的映照下亮得晃眼。

只是这徽记风格迥异,在场人士一时竟辨不出是哪方势力的徽章,只觉那金属光泽里藏着某种陌生的厚重与凌厉。

这些人即是施法者又是阿斯塔特——换句话说他们是“魔武双修”。

单看那臂膀上虬结的肌肉,便知即便没法使用法术,他们仅凭拳头也能一拳砸扁一个行尸,或是和食人魔掰掰腕子。

安提梵刺客泽弗兰眯着眼,瞅瞅高大魁梧的阿斯塔特法师——他们甚至不用法杖,只凭手势或低语,掌心便腾起魔法光晕。

再转头瞥了眼自家队伍里那两位:施法必须用法杖不说,而且瞧瞧这小体格子……

于是,一串促狭话便顺着他那闲不住的嘴角溜了出来。

“我说,你们法师要是都这路数,教团怕是要被你们反过来打至跪地求饶?”

治疗法师温妮几乎在法环住了半辈子,年纪也大了,听了一笑了之。

女巫莫瑞甘却不然,当即抬眼狠狠剜了泽弗兰一下:“我看你是想尝尝当老鼠的滋味!”

“哎呀,开个玩笑嘛!”泽弗兰嬉皮笑脸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