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因为……是中秋节……”
天上的皎白的月亮变得又大又圆……似乎是因为下午才下过暴雨的缘故。
好似雨点彻底洗刷了原本灰蒙蒙的天空……放眼望去，除了美轮美奂的月色，还能看到天空中许多闪烁着的星星……清晰的程度，甚至让人产生了只需要伸出手就能够触碰到的错觉……今天的夜景，是真的很不错。
希琳娜望着美景露出一抹笑意，掏出了手机，想要将这一幕拍下，却又不自觉的将摄像头对准了面前这将双手背在身后，正冲自己露出了甜美笑意，美过月色的美人。
“哈哈哈哈……你要拍我呀?”
“美景……配美人……”
希琳娜像是小声嘀咕般的开口。即便是感觉到此刻有些羞耻，却也还是倔强的将珍韶连同美轮美奂的夜幕一同拍下。
而后希琳娜低头望着屏幕当中如此梦幻美好的照片，又不自觉开始走神。
……真好看呀。没想到居然还能拍到这样漂亮的照片。
用来这个当电脑壁纸的话，一定很不错。
“你现在不怕我了吗?”
然而耳畔处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却是将她给吓了一激灵。
“……我一开始就……不怕你。”
“诶?你说谎。”
“……我为什么要没理由的去怕一个初次见面，还漂亮得不成样子的美女。”
“盯——”
珍韶低下头，刻意去寻找希琳娜一直在躲闪的眼神。不过，也还是不能把这孩子给逼得太紧了呢。
“好吧，你说得有道理。我们以前从没见过。可我偏偏就是有你在害怕着某些东西的感觉……你知道自己的状态看上去又多么让人担心吗，小希琳娜。”
希琳娜不语，低着头打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
“简直像是……被什么特别可怕特别可怕的东西给吓着了。吓得面色苍白，冷汗直冒……”
“反正……不是你。”
“那是什么呢?能说给我听吗，你现在正害怕着的东西。”
珍韶用尽量柔和，亲人的嗓音开口询问道。
但希琳娜不想说。
她不认识这个美女，她也不想和这个美女扯上关系。如果一直装作个闷葫芦的样子，不管对方说什么自己都不出声的话，那她是不是就会觉得自己没意思，从而放过自己了?
“……”
所以希琳娜驼背还低着头，紧紧闭着嘴巴。此刻这无比内向的模样，与方才会露出有元气的笑容的社牛小孩姐，判若两人。
“……那我猜猜看啊。难不成说……是死亡吗?”
“……啊?”
然而希琳娜没想到这美女开口就能如此精准的猜到那个答案。
猜的吗……应该是猜的吧。毕竟她不了解对方，对方也不了解她……但一般来说，真的会往这个方向去猜测吗?
这还是希琳娜……第一次在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就被猜出了内心的想法。
没错……死亡。
是这些日子里，希琳娜在身处于这个没有硝烟，治安稳定的国家里，唯一让她夜不能寐的事情。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希琳娜顿时就感觉自己的泪水已经充斥了眼眶，几乎在下一刻就要溢出……她感觉得到，现在的自己特别委屈，特别想哭。
我……真的好害怕呀。
自从那一天，只看得到自己未来一片漆黑的命运的那一刻起。
有谁能来……救救我……
“我们要不要去那里坐坐?你看，白老师家的天台上，有好大一个秋千呢。”
希琳娜低头死咬着嘴唇，依旧没有吭声……她现在生怕自己要是一开口，可能就会压抑不住情绪，又哭又闹。
心底最恐慌的东西，被面前这个初次见面的美女姐姐，非常精准的猜了出来。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其实这美女姐姐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内心了呢?
怎么可能啊。
但要是真的有人能够察觉到她的内心，察觉到她日渐越发崩溃的心情的话……
希琳娜感觉自己已经快疯了……已经身处于崩溃的边缘，在学校整日还要装成那副清冷自傲的模样，到底是为了什么……好累，根本就没有人会陪我说话，也没人会对我这么个独来独往的怪人伸出援手……
但是，没人会陪你说话，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啊。明明所处的环境有着那么多同龄的孩子，为什么还没法交到朋友?甚至是，哪怕连一个说的上话的熟人都没有啊。
……不敢说出来。
因为自己是个麻烦的女人。是个有毒，有害的女人。一旦将心声吐露，就会让周遭的人觉得困惑，不敢接近的女人。
因为不想因为得到了关心，从而会变得脆弱。
害怕自己若是真的有朝一日承受不住将同龄的孩子作为了宣泄的对象……自己又会失去。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得到不就好了吗。
只要自己从未得到过，只要自己已经习惯了孤独……装作一副永远都清冷高傲，生人勿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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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样的自己，即便是在如今这种自己已经委屈害怕得快要崩溃的时候，都不会哪怕见到任何一个人对这样的自己伸出手……全都是自己，咎由自取……“走嘛。不想牵我的手的话，抓住我的袖子也是可以的。”
“……”
好漂亮的小手……白皙纤细的手指，真好看。它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自己早已模糊的视野当中。
希琳娜感到错愕。这个珍韶姐姐，一定不知道刚刚自己在心里胡思乱想了一些超级极端的事情吧。
但她为什么，就这么恰好的……
“啪。”
握住了。
明明抗拒得要死，明明就不想和这人产生什么交集……可这次，希琳娜却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住了这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手……
虽然依旧还是一副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样子，她却又有些呆愣着，老老实实的跟着珍韶，牵着她的手，一同坐在了那个秋千上。
这就是……他人体温的触感。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触碰到过别人了。
希琳娜鼻头发酸。她相信了这个对她伸出手的漂亮姐姐，对自己是怀揣着善意的……所以她下定了决心。
即便是全都倾诉出来以后，会被讨厌，被她害怕也好……至少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好不容易才拥有的机会。
她要紧紧握着这只漂亮的小手，就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那般，将她内心的委屈和惶恐全都发泄出来……在那之前，绝不让她溜走。
然而当她平复了心情，抬起头想要从头说起的下一瞬间，迎接自己的……却是一个温柔的怀抱。
“一个人孤独的忍受着这些……这样的感觉，是真的很不好……对吧?我知道的哦，因为曾经的我，也和你一样。”
珍韶将下巴靠在了希琳娜的肩头，在她的耳畔轻声道。
“在开口向我倾诉之前，我想要先抱抱你……你一定已经很久都没有被人拥抱过了吧?别害怕，我不会逃走……我会认真的听，还会认真的替你去想。要是你喜欢的话，我还会摸摸你的脑袋，继续像这样安慰你……你喜欢被摸摸脑袋吗?”
诶——她在抖……是哭了吗。
好厉害……即便是哭出来了，也都不愿意发出一点声音。
珍韶的胸前感受到了这孩子拼命压抑着的，急促的起伏……似乎就连呼吸，也都裹挟着一丝鼻音。
他还感受到了这孩子伸出双手，紧紧的搂住了自己的后背。
……很好。这样的回应，是最好的证明。
证明自己的推断没有错……希琳娜是真的已经独自一人忍受了很长时间的恐慌和委屈……这孩子果然在那时，是在试着对小酿和小姬倾诉。但她又不敢将真正让自己感到不安的东西给说出来……
她肯定很害怕失去才刚刚交到的新朋友吧。将埋藏于心底的那些极端和负面的情绪倾诉给才刚交到的新朋友，这种事情，真的很难办到呢。
万一让他们感到困扰了怎么办啊，万一被讨厌了怎么办啊……她肯定会这样想。
但你也不能……就这么一直憋着啊，笨蛋。你今天鼓起勇气来交朋友，不就是希望能有人倾听你的心里话吗。
想到这里，再联想到之前在厨房初见这孩子时所浮现出的那令人于心不忍的画面……珍韶顿觉更加心疼，用手轻轻抚过了希琳娜的后脑勺。
“……什么都不说也可以哦。或许，你只不过是想要像这样被别人抱着，如同发泄一般哭上一场而已吧。”
“……”
希琳娜死死咬着嘴唇抽泣着……听到这姐姐说出口的，这么温柔的话，感受着这十多年都未曾有过的轻抚，希琳娜安心了不少……但也更加控制不住心中的委屈，每一次呼吸，肩膀都会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
好丢人，她还不是我的朋友……而且本来，是不想要和她有多少交集的。
但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个初次见面的小孩这么温柔啊。一个不留神，就让她看到自己丢人现眼，还软弱的样子了……讨厌……
“……我该怎么办啊……呜呜呜呜……我从去年起，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没事，不急。慢慢说。先冷静下来……再哭上一会也没关系的。”
珍韶轻声叹了口气，有耐心的在她的耳畔轻声细语，同时还不断轻拍着她的后背。
好棒啊……说出来了呢。辛苦你了，坚强的小孩姐。
直到过去了不知道多久，怀里的希琳娜已经不再颤抖，伸出手轻轻将自己给推开的时候……
“珍韶姐姐……”
脸，果然啊哭得一塌糊涂的。简直就像昨晚的墨提丝酱一样。
珍韶露出浅浅的笑，从小包里摸出纸巾，然后很仔细，又轻柔的擦拭起了这小孩姐的脸。
“稍微冷静下来一些了吗?”
“……嗯。”
“那就仔细和我说说吧。你刚刚说的那个，从去年起，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的事情。”
“……是答案的魔药。答案的魔药，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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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知道那个。因为你在和小酿还有小姬说话的时候，我有在一旁偷听。什么都看不到了的意思，是从去年起，那个答案的魔药就不会再让你看到未来的画面了吗。”“原来你有偷听呀……是的。所以……我很害怕，很担心这个。”
“担心……看不到未来的画面，是自己可能会在将来不久以后死亡的预兆吗?”
希琳娜闻言红着眼眶露出惊恐的眼神……是的，她就是这么想的。但这种话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的冲击力，远比自己只是躺在床上瞎想时要来得强烈得多。
见状珍韶不由得露出苦笑。
那意思就是说……自己看到的那个画面，其实并不是幻觉咯。
……看来答案的魔药，不是某种有着致幻毒性的毒药，是真实有效的魔药。真是……没有什么比这还要更坏的消息了。
但她不能说出口……不能将自己在那一瞬间眼前浮现出来的画面描述给这孩子。
因为那个画面……是长大之后的希琳娜，令人于心不忍的，死状的画面……
这反而会让她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陷入恐慌与精神失常。
她是个坚强的小女孩，她的求生欲望很强烈。要知道那样艰难困苦的磨难她都仅依靠着自己挺过来了啊。
……那么自然而然的，她肯定也比谁都要恐惧死亡。
“小希琳娜，你很害怕那样的命运，未来会真的降临在你的身上吗?”
“是的……我过去，吃了很多很多苦，受了很多很多的委屈，才好不容易让流离失所的生活步入了正轨……我……我才不要面对那样的未来！我只不过是想要和普通人一样，苦尽甘来，以后能够幸福的和自己喜欢的人生活下去而已！”
“我懂你的想法……这样的事情，确实很难让人接受呢。不过小希琳娜……你就这么相信，那个所谓的答案的魔药展示给你看的画面，就是既定的未来吗?”
“……我，我不知道呀……我就是靠着那些未来美好幸福的画面，才能够一直支撑着自己活到现在……我好希望它不是假的，希望未来……真的会有很多很多的朋友，还有那么个帅气的男孩追求我……但……”
“你又害怕真的会面临死亡的命运，对吧。”
“……这样，自相矛盾的想法，很奇怪吧。”
珍韶闻言哑然失笑。
“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希望未来的自己能够幸福快乐，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但我……又不希望自己将来真的会死。”
“那就别去相信答案的魔药不就好啦。”
“啊，那我幸福快乐的未来，又该怎么办……”
“靠自己去争取嘛。”
“……珍韶姐姐。其实我得告诉你，迄今为止，其实答案魔药给予我的许多画面，都已经兑现了，真正的出现在了我的生命当中。这不是我愿不愿意相信它的问题了。那些……真真正正就是未来我将要面对的命运。”
“是吗?那小希琳娜，我问你呀，你自己有没有努力过?”
希琳娜闻言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
自己……有没有努力过?什么意思……
“难道你的意思是，若是当初还小的你，在喝下了答案的魔药过后看到了那些画面之后，却不去努力，什么都不做的话……如今的你，现在也还是能生活在没有战火，没有极端教徒的海城，当一个高中的优等生吗?”
“……应该是不能。我自己走了很长时间的路，也在各个国家试着谋生过，攒路费。”
“那要我说，答案的魔药本身就是假的。又或者说，这玩意的名字就不应该叫做答案的魔药。而是叫做目标的魔药。”
“……啊。”
希琳娜闻言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下一刻瞬间露出了震撼的神色。
“珍，珍韶姐姐，你的意思难道是说——”
“是啦。它在你脑海里浮现的，大抵不是你既定的命运，而是一个美好到令你心生向往的目标。你本人会也是因为被它们所激励，从而为了达成这美好的画面，不顾一切的坚持了下来。”
“……不是答案的魔药的功劳，全是因为……我自己?”
“没错哟……是因为你自己。是因为小希琳娜一直都很努力，很坚强，所以如今的小希琳娜，才能在今晚来到白老师的家，认识新的朋友。”
这应该也称得上是善意的谎言吧……
珍韶嘴上对希琳娜这样说着，心里却还是有些愧疚的想道。
不是假的……恐怕是当年的希琳娜真的什么都不做，最终也会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到海城，结束流浪生涯，生活步入正轨……
不然就没法解释……为何希琳娜口中一片漆黑的画面，会对应得上自己脑海所浮现出的惨状了……八成，真的是类似于什么死神的血脉觉醒了的缘故吧。
死亡预言之类的技能吗……很合理吧。作为死神的子嗣，能够看到最近会死亡的人类，未来死去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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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这样想，就越是坚定了珍韶想要帮助这孩子，规避掉那可怕命运的想法。“……那我以后真的可以……唔呜……不用再害怕了吗?”
让希琳娜仅凭三言两语就相信珍韶说的话，并从此不再相信自己倚仗了这么多年的答案魔药……这样显然还是有些太过牵强。
但她说得……都好有道理。
她说……如今让自己能够过上这难得安定平淡的日常生活的原因，并不是答案的魔药……而是因为自己努力，坚强，还有想要达成这一目标的心。
她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希琳娜的泪水又控制不住开始哗啦啦的往下流。
这样……真的对吗?原来一直以来拯救了自己，支撑着自己的救星，其实就是自己本人……在珍韶姐姐看来，这一切的功劳全都是自己的……
怎么可以……这么温柔啊。
真的是这样，那就最好不过好了……希琳娜好高兴啊……她真的好开心这个漂亮的珍韶姐姐认可了自己的努力和坚强，也很感动，她可以如此温柔的赞美自己这么个才初见不久的小孩子。
“嗯。小希琳娜，你要记住。你的未来，你的命运，是全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的。你希望自己未来变成什么样子，也全都由你自己决定……其实在我看来，小希琳娜很可爱。所以未来，也肯定会有不少帅帅的男生会去追求你。而且小希琳娜未来也肯定会交到很多很多的朋友的……比方说，今晚。你看呀，这就是你得到别人理解，收获友情的前兆……”
圆到底吧……虽然是善意的谎言，但听着至少还算有道理。
至少能让这孩子稍微安下心，不再那么担惊受怕。
“……那珍韶姐姐，你也可以当我的朋友吗……你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人，我……唔呜呜呜呜……真的很感谢你能对我说这些话……很感谢你能拥抱我……”
真是个会让人忍不住去心疼的孩子呢。
珍韶望着希琳娜又已经泣不成声的样子，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又露出了甜美的笑意。
“……当然可以。倒不如说，我也很想成为小希琳娜你的朋友。”
太好了，这下自己的目的也达成了。
恰好就是在此刻，不远处的楼道间也传来了萧难凉的声音。
“小珍宝儿，小珍宝儿——时间差不多啦！要开饭了！快带着那孩子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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