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虎痴行(八)
“万胜!!!”
“杀!”
“杀!!”
震天的杀声如同地狱的号角,骤然撕裂了盆地死水般的寂静!
山顶积蓄的死亡洪流,在这一刻轰然决堤,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倾泻而下!
疤脸率领的三十名前锋,是扑向村落咽喉的致命毒牙!
他们顺着那条唯一的小路狂飙突进,沉重的军靴狠狠砸在冻硬的雪壳上,发出沉闷的“咔嚓”声,溅起的雪粉如同白色的浪涛。
他们的每一步都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疤脸冲在最前,他脸上的那道狰狞刀疤因肌肉紧绷而扭曲蠕动,如同活物,口中喷着白气,发出野兽般嘶哑的低吼。
“冲!给老子冲!堵死那道门!!”
他身后的士兵们,喉咙里压抑着低沉的咆哮,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凶光,如同饥饿的狼群扑向猎物,将那条冻僵的“白蟒”小路彻底践踏、粉碎!
目标清晰如烙印——村口那道象征性、低矮脆弱的篱笆门!
几乎在疤脸冲锋的同时,山猫和他手下的十名弓手已如鬼魅般散开,迅捷无声地扑向村落两侧稍高的雪坡。
他们动作流畅,每一个翻滚、隐蔽都带着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的精准本能。
山猫伏在一处被积雪覆盖的矮树丛后,冰冷的空气刺激着他干裂带血的嘴唇,他下意识舔了舔,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眼中却闪烁着猎人锁定大型猎物时特有的、冰冷而专注的兴奋。
“散开!找好位置!盯死村口和开阔地!等老子号令!”
他压着嗓子,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弓手耳中。
十名弓手如同石像般伏低,冰冷的铁箭无声地搭上紧绷的弓弦,箭簇在惨白雪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幽冷的、择人而噬的寒芒,如同死神悄然睁开的、毫无感情的眼睛,牢牢锁定了下方即将化为炼狱的村落。
而真正的毁灭核心,是虎痴!
他迈开沉重如铁柱般的双腿,每一步踏下,积雪深陷,大地仿佛都在微微震颤。
那柄缺口遍布、却依然散发着浓烈血腥气的厚重战刀,如同他意志的延伸,笔直地指向村落的心脏!
他身后紧跟着的五十三名核心涅盘军士卒,他们没有发出无谓的嘶吼,只有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以及身上残破甲胄、腰间兵刃剧烈摩擦碰撞发出的、令人牙酸的“铿锵”声!
他们汇成一股沉默却更加狂暴、更加凝练的黑色钢铁洪流,裹挟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紧随着疤脸的锋芒,从山坡上轰然倾泻而下!
目标直指村落的核心——粮仓!房屋!彻底摧毁奴丁的抵抗意志和据点!
盆地的宁静被瞬间撕得粉碎!
村落里,几缕原本悠然盘旋的炊烟猛地一颤,随即变得凌乱不堪,仿佛受惊的蛇。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是骤然爆发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和惊恐到变调的呼喊!
木门被“哐当”撞开,人影跌跌撞撞地冲出,却在看清山洪般涌来的景象时,如同被冻僵的木偶,瞬间僵在原地!
从山顶冲下的,是一群浑身浴血、甲胄残破、面目狰狞如同恶鬼的杀神!
他们身上凝结着新旧血痂和冰棱,眼中燃烧着赤裸裸的杀意,手中兵刃反射着刺骨的寒光!
那股裹挟着血腥与死亡、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的煞气,让空气都为之冻结凝固!
“敌——敌袭!!!”
一声变了调、充满了无尽恐惧的嘶吼,终于从村落深处某个最大的木屋中炸响!驻守的奴丁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打击彻底惊醒!
约四十名奴丁,如同被捣了窝的老鼠,仓惶地从几间充当营房的木屋中涌出。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单薄的衣服根本无法抵御严寒,冻得牙齿咯咯作响,瑟瑟发抖。
手中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透着一股可怜又可笑的寒酸。
锈迹斑斑几乎卷刃的柴刀、临时削尖的木棍、豁了口满是泥土的锄头……只有两个看似小头目的家伙,身上胡乱套着破烂不堪、连关键部位都保护不了的陈旧皮甲,手里握着相对完整些、但也绝非精良的腰刀。
长期的、近乎监工般的安逸生活,靠着欺压手无寸铁的平民度日,早已将他们身上最后一点战士的血性和战斗本能消磨殆尽。
此刻,面对这群如狼似虎、装备相对精良(铁甲、皮甲、制式刀枪)、浑身散发着浓烈血腥气的百战凶兵,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钳,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他们的眼神中只剩下茫然、无措和面对绝对力量碾压时的、深入骨髓的绝望!
“顶住!顶住他们!别让他们进来!”
一个穿着稍好皮甲、身材粗壮的奴丁头目,强压下恐惧,声嘶力竭地挥舞着腰刀吼叫,试图将乱成一团的同伴聚拢在村口空地上,组成一道脆弱的防线。
他甚至看到一个手下下意识想冲向旁边尖叫的平民房屋寻求掩护或抓人质,气得破口大骂:“蠢货!回来!”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他们的混乱和迟缓,在涅盘军雷霆万钧的突袭面前,慢得如同垂死的羔羊!
就在奴丁们像无头苍蝇般在村口空地勉强聚拢,防线脆弱得如同薄冰的刹那——
“放!” 山猫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如同丧钟在雪坡上敲响!
“嘣——嘣嘣嘣——!”
十张强弓同时激发!弓弦震颤的嗡鸣未绝,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已然撕裂风雪!
“噗嗤!噗嗤!呃啊——!”
精准!狠辣!无情!目标直指那两个试图组织抵抗的皮甲奴丁头目,以及几个看起来稍微悍勇、拿着“好”武器冲在最前面的奴丁!
一支铁箭如同毒蛇,精准地贯穿了那个粗壮头目嘶吼的咽喉,将他未尽的命令和生命瞬间掐断,鲜血从他喉间狂喷而出!
另一支箭带着恐怖的力量,狠狠射穿了另一个皮甲奴丁的大腿,骨头碎裂的“咔嚓”声清晰可闻,他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抱着断腿滚倒在地,在雪地上疯狂扭动!
其余几箭,或深深扎入胸膛,或洞穿手臂,瞬间将奴丁们刚勉强凝聚起的一丁点抵抗意志,连同他们的肉体一起,撕扯得粉碎!
凄厉的惨叫声、喷溅的温热鲜血、瞬间倒下的同伴,让剩余的奴丁彻底魂飞魄散,仅存的勇气瞬间瓦解!
就在箭矢破空的尖啸声还在空气中回荡的瞬间,疤脸和他的三十名前锋,如同黑色的钢铁狂潮,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地拍在了村口!
“给老子堵死!!”
疤脸狂吼着,巨大的力量灌注在战刀上,一刀劈下!那个试图关上摇摇欲坠篱笆门的奴丁,连人带那扇脆弱的木门,如同破麻袋般被劈飞出去,重重砸在雪地上,再无声息!
疤脸身后的士兵如同楔入木桩的铁钉,瞬间涌上,将狭窄的村口通道堵得水泄不通!
刀光如林,闪烁着死亡的寒芒!
长矛如毒蛇吐信,带着尖锐的呼啸疯狂攒刺!
任何试图靠近村口、向外逃窜或者冲击防线的奴丁,立刻被数把冰冷的武器同时招呼,瞬间变成喷溅着鲜血的筛子或残破的尸体!
“鬼门关开了!杂碎们,一个都别想溜!”
一个疤脸手下的老兵,脸上溅满了温热的血点,狞笑着将长矛从一个试图冲关的奴丁胸口狠狠拔出,带出一蓬血雨和破碎的内脏碎块。
虎痴率领的主力洪流,没有丝毫迟滞,如同碾压蝼蚁的战车,轰隆隆地碾过被疤脸牢牢扼守的村口!
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些在村口防线前徒劳挣扎、濒死的奴丁!
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村落,死死锁定着核心区域!
“粮仓!房屋!速战速决!清剿顽抗!” 虎痴的声音如同滚雷,在村落狭窄泥泞的巷道中炸响,压过了所有的惨叫和喧嚣。
他巨大的身躯就是最狂暴的攻城锤,撞开挡路的杂物、柴堆,甚至撞得一个吓傻在原地、忘了躲避的平民踉跄跌倒(但他刻意避开了要害)。
战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横扫而出,一个试图从侧面茅草堆里窜出、举着锈柴刀偷袭的奴丁,连人带那可怜的武器,被狂暴的力量劈成两半!
滚烫的鲜血和内脏碎片喷溅在虎痴冰冷的胸甲和面颊上,他只是随意地甩了甩刀上的血沫,眼神冷酷如冰。
“不伤百姓!只杀奴丁!”
虎痴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这口号如同不可违逆的铁律,瞬间被所有冲入村落深处的士兵齐声高喊,汇成一股充满力量与威慑的洪流,响彻整个盆地的上空!
“不伤百姓!只杀奴丁!”
“不伤百姓!只杀奴丁!”
这震天的口号,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缩在墙角、门后、柴垛里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平民们,听到这反复回荡的宣告,眼中的绝望和惊恐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茫然和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希望之光。
他们死死捂住怀中孩子的嘴巴,将头埋得更低,身体蜷缩得更紧,心中拼命祈祷着厄运不要降临在自己头上。
而对于那些残存的奴丁来说,这口号就是阎王的催命符!是死亡判决书!
涅盘军的老兵们以惊人的默契,迅速结成三人或五人的战斗小组。
面对这些装备低劣、士气彻底崩溃、如同没头苍蝇般乱窜的奴丁,战斗变成了一场高效而残酷的收割!
一个老兵用包铁的木盾狠狠撞翻一个挥舞着削尖木棍、试图拼命的奴丁,巨大的冲击力让对方口鼻喷血,骨头碎裂。
旁边的同伴面无表情,跨前一步,手中长刀精准地抹过对方咽喉,结束了痛苦。
另一组士兵如狼似虎地撞开一扇木门,里面三个奴丁还在手忙脚乱地翻找武器,甚至互相推搡。
几杆冰冷的长矛如同毒蛇般瞬间刺入,将他们死死钉在墙壁或地面上,鲜血迅速染红了肮脏的地面。
山猫的弓箭手在制高点如同精准的死神之眼,持续提供着致命的压制。
任何试图爬上房顶用石头砸、从窗户探出身子投掷杂物、或者鼓起最后勇气想冲击虎痴主力队伍的奴丁,立刻会被呼啸而至的冰冷箭矢精准地钉死在原地!
箭矢穿透皮肉、钉入木头的“夺夺”声,成了奴丁们最恐惧的丧音。
装备和战斗意志的鸿沟,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奴丁们零星的反抗,如同投入熔炉的雪花,瞬间消融。
那两件可怜的皮甲,一件随着咽喉中箭的头目倒毙而变得毫无意义,另一件的主人——那个大腿被射穿、拖着断腿在雪地上爬行哀嚎的头目,被虎痴队伍中一个沉默的悍卒赶上,手起刀落,头颅滚出老远,无头的腔子喷着血泉倒下。
战斗激烈而短暂,如同滚烫的油泼进积雪。
凄厉的惨叫声、兵刃砍入骨肉的闷响和碎裂声、房屋被撞破的“咔嚓”声、士兵们执行命令时简短有力的呼喝声、垂死者的呻吟,以及那如同战鼓般反复擂响的“不伤百姓!只杀奴丁!”的口号声,共同交织成一曲为奴丁们送葬的、残酷而冰冷的镇魂歌。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村落里的喊杀声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皮肉焦糊的气息。
只剩下零星的、气若游丝的呻吟,以及火焰燃烧木头发出的“噼啪”爆响。
四十名奴丁,连同那两个头目,几乎被斩杀殆尽。
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横七竖八地倒在洁白的雪地上、简陋的屋门口、狭窄的巷道里。
温热的鲜血如同贪婪的暗红色藤蔓,在雪地上疯狂地洇开、蔓延,又迅速被刺骨的寒风冻结,形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狰狞丑陋的暗红色冰面。
虎痴站在村落中心最大的木屋,此处显然是奴丁头目的居所,此刻已成临时指挥所。
他厚重的战刀拄在染血的雪地上,人微微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大团大团的白雾,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汗水和敌人的血水混合在一起,在他冰冷刚硬的侧脸上凝结。
他环顾着这片刚刚被征服的土地。目光扫过遍地狼藉的奴丁尸体,扫过被疤脸及其手下如同铁闸般牢牢扼守、再无一丝缝隙的村口,扫过两侧雪坡上正沉默而高效地回收着箭矢的山猫弓手,最后,落在那几间门窗紧闭、却依旧有微弱烟火气顽强透出的平民房屋上。
他眼中的冰冷依旧,但那份属于猎食者的、赤裸的贪婪光芒,已经沉淀为一种对这片土地、这些房屋、以及那未知粮仓的、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权。
浓重的血腥味与刺骨的寒冷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
死亡的阴影已经彻底吞噬了那几缕象征日常生机的炊烟,取而代之的,是涅盘军用铁与血、冷酷与纪律书写的、崭新的、残酷的生存秩序。
远处,在呼啸的山风中,在那道将他们引入这片盆地的山脊上,三具覆盖着富家公子华丽锦袍的涅盘军士卒遗体,沉默地伫立着。
冰冷的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是他们无言的旌旗,见证着下方这场用敌人之血浇灌、为他们夺取安身立命之所的残酷血祭。
而在那锦袍之下,从死者僵硬手臂的衣袖处,隐约露出的“张大丫、绣”四个暗红血字,在惨白雪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目,如同用生命和鲜血刻下的烙印,深深烙在每一个生还士兵的心头——那是他们拼死守护的过往,亦是支撑他们在这炼狱中继续前行的、带着血泪的信念与永不熄灭的仇恨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