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楚霸天之死
婆罗洲雨林深处,木寨死寂。
楚霸天蜷缩在角落,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不同于祭祀鼓点的沉闷轰鸣——那是大乾水师舰炮的怒吼!
每一次轰鸣,都如同重锤砸在他心头。
“陛下,”老仆连滚带爬冲入,“不好了,海边我们的码头被大乾炮舰轰平了,达雅克人的船全烧了。”
楚霸天身体一颤,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
“影刺大人回来了,”老仆声音带着哭腔,“他手断了浑身是血。”
影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左臂齐腕而断,伤口用脏污的布条草草包扎,脸色惨白如鬼,死寂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惧的东西。
“失手了,”影刺声音嘶哑,“大乾有埋伏绣衣卫。”
“废物!”楚霸天猛地抓起地上的陶罐碎片砸过去,“连一个文官都杀不掉!”
碎片划破影刺的脸颊,鲜血渗出。
他沉默着,一动不动。
“滚,都滚。”楚霸天颓然瘫倒,眼中最后一丝疯狂的光也熄灭了。
他听着越来越近的炮声,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硝烟味,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丞相陈元躺在草席上,气息微弱,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乌黑的血块。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楚霸天,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最终手臂无力垂下,气息断绝。
“陈元,”楚霸天爬到陈元身边,摇晃着他冰冷的身体,浑浊的泪水混合着鼻涕流下,“连你也丢下朕了。”
雨林外,炮声停了。
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降临。
接着,是土着惊恐的哭喊和奔跑声。
“达雅克人跑了,他们往雨林深处逃了。”老仆绝望地哭喊。
楚霸天呆呆地坐着,怀中抱着陈元冰冷的尸体。
木寨外,传来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金属甲叶碰撞的铿锵声,以及火铳上膛的清脆声响。
他缓缓抬起头,透过破败的木窗缝隙,看到一队队身着玄甲、手持火铳的大乾士兵,如同沉默的潮水,包围了木寨。
为首一人,玄色大氅,身姿挺拔如枪,正是林臻!
他深邃的目光,穿透雨林的昏暗,如同冰冷的利剑,刺向木寨深处。
楚霸天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近乎解脱的笑容。他摸索着,从怀中掏出那柄淬毒的骨匕,毫不犹豫地,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
剧痛传来,幽蓝的毒液瞬间蔓延。
他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里,是林臻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和慕容嫣玄黑凤袍拖尾划过金砖地面的“沙沙”声。
婆罗洲的雨,终于落下,冲刷着木寨的血污与罪恶,也冲刷着一个流亡王朝最后的痕迹。
......
婆罗洲雨林的闷热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人的咽喉。
湿漉漉的空气里,弥漫着硝烟、血腥与腐叶混合的刺鼻气味。
简陋的木寨已被玄甲士兵围得水泄不通,火铳的铳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林臻玄色大氅,立于寨前,深邃的眼眸穿透破败的木窗缝隙,落在木屋角落那两具纠缠的尸体上。
亲卫队长一脚踹开腐朽的木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丞相陈元仰面躺在草席上,面色青紫,口鼻残留着乌黑的血迹,气息早已断绝。
楚霸天则蜷缩在陈元身侧,胸口插着一柄幽蓝的骨质短匕,匕首深深没入心脏,只留下扭曲的骨柄。
他双目圆睁,瞳孔涣散,脸上凝固着一种扭曲的、近乎解脱的诡异笑容,混杂着绝望与疯狂。暗红的血液浸透了粗布麻衣,在身下洇开一片深色。
“元帅,”亲卫队长探了探鼻息,回身禀报,“楚霸天自戕陈元,疑似毒发。”
林臻缓步走入木屋,玄色靴底踩在粘稠的血污上。
他目光扫过楚霸天胸口的骨匕——正是丁香屿刺杀未遂的同款毒匕。
他蹲下身,指尖并未触碰尸体,只是冷冷地审视着那张扭曲的脸。
“验明正身。”林臻声音低沉,毫无波澜。
随行军医上前,仔细查验楚霸天脸上残留的刺青、旧伤疤痕,并与绣衣卫密档中的画像比对。“禀元帅,确系楚霸天无疑。”
“割下首级。”林臻起身,声音如同淬火的寒冰,“以石灰封存。陈元尸身,就地焚化。”
“是!”亲卫队长应声,拔出腰刀。
林臻转身走出木屋,玄色大氅在潮湿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屋外,残余的达雅克战士和楚霸天旧部被玄甲士兵押跪在地,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雨点开始落下,敲打着宽大的树叶,发出沉闷的声响。
“传令!”林臻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其一,婆罗洲所有参与叛乱之达雅克部族首领、海盗头目,即刻锁拿!押赴泉州港,公审处决!悬首示众!余者,青壮充作苦役,修筑道路、港口!妇孺老弱,迁离祖地,分散安置于南洋诸岛!”
“其二,即日起,婆罗洲设南洋都护府!驻军五千!清剿残匪!推行王化!焚雷司、工部,即刻勘测选址,修筑要塞、港口、道路!户部,移民实边!授田垦荒!”
“其三,通告南洋诸岛!楚霸天伏诛!凡有再敢勾结余孽、袭扰商旅、抗拒王化者,婆罗洲,便是前车之鉴!”
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砸在每一个俘虏心头。
绝望的哭嚎声在雨林中响起,旋即被士兵的呵斥声压下。
林臻负手而立,玄色身影在婆罗洲的烟雨迷蒙中,如同定海的神针。帝国的铁蹄,彻底踏碎了这片雨林最后的抵抗意志。
金陵,紫宸殿。
金碧辉煌,庄严肃穆。
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琉璃宫灯洒下柔和而璀璨的光芒。
慕容嫣高踞九龙金椅之上,玄黑镶金凤袍拖尾逶迤,铺陈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长达两丈,华贵威严,不可逼视。
凤冠高耸,珠帘垂落,掩映着清丽绝伦、冷若冰霜的容颜。
凤眸开阖间,神光湛然,睥睨天下。
殿内,文武百官身着朝服,肃立两侧,鸦雀无声。
殿门缓缓开启。礼部尚书周正高声唱喏:“宣——南洋诸岛国主、土王——觐见——!”
悠扬的礼乐奏响。在礼官引导下,一行服饰各异、肤色黝黑的使节,带着敬畏与忐忑,步入大殿。
为首者,丁香屿土王巴图鲁,身着华贵丝绸,却难掩拘谨;其后是翡翠岛、香料群岛等诸岛代表,或披羽衣,或戴金冠,眼神中充满了对天朝上国的震撼与臣服。
“臣等拜见大乾女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使节们以生硬的官话,齐声高呼,匍匐行礼。
慕容嫣凤眸微抬,珠帘轻晃,声音清越而威严,穿透殿宇:“平身。”
“谢陛下!”
“南洋诸岛,远涉重洋,来朝觐见,朕心甚慰。”慕容嫣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威压,“楚霸天逆贼,祸乱南洋,抗拒天威,今已伏诛。婆罗洲新设都护府,护商安民。自即日起,南洋诸岛,皆为大乾藩属,共享太平,互通有无。”
她目光扫过使节:“凡遵王化,诚心归附者,赐丝绸万匹,瓷器千件,茶叶百担!授归义侯、怀远伯等爵!允其子弟入金陵国子监就学!共享天朝文治!”
“陛下圣恩浩荡,臣等感激涕零!”巴图鲁等人再次叩首,声音激动。
“然,”慕容嫣声音转冷,凤眸中寒光一闪,“凡有阳奉阴违,心怀叵测,勾结余孽,扰乱海疆者。”
她微微停顿,殿内空气瞬间凝固。
“婆罗洲便是下场!”
冰冷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个使节心头。
他们匍匐在地,不敢抬头,冷汗浸透了华服。
“赐宴!”慕容嫣拂袖。
礼乐再起,悠扬庄重。
宫娥鱼贯而入,珍馐美酒陈列于使节席前。
然而,这盛宴的香气中,却弥漫着帝国无上的威严与冰冷的警告。
万国来朝,是恩典,更是震慑。南洋的格局,在这一刻,被彻底锚定。
闽越,泉州港。
海风带着初夏的暖意,吹拂着港口新建的“南洋都护府”衙署上飘扬的玄色蟠龙旗。
巨大的“破浪号”铁甲战舰如同钢铁山岳,停泊在深水港内,黝黑的炮口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甲板上,水兵列队,军容整肃。
码头广场,人山人海。新任南洋都护王允,身着崭新官袍,立于高台之上。
他身后,是南洋开拓司主事周桐、焚雷司主事楚惜灵等一众官员。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王允声音洪亮,“南洋初定,海疆靖平!为彰天朝仁德,通商惠工,特设南洋都护府于泉州!统辖南洋诸岛军政要务!护商安民,推行王化!”
“即日起,开通泉州—南洋定期商船航线!由水师新式飞鱼级快船护航!凡我大乾商贾,凭通商符引,皆可往来贸易,享关税减免之惠!”
“另!婆罗洲新港镇南港,已破土动工!破浪号铁甲战舰,将常驻南洋巡防!扬我国威!震慑宵小!”
“陛下圣明!元帅英明!大乾万岁!”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商贾们眼中闪烁着对财富的渴望,工匠们脸上洋溢着自豪。
楚惜灵清冷的眼眸扫过庞大的“破浪号”,又望向南方辽阔的海域。
焚雷司的格物之力,已化作这劈波斩浪的钢铁巨兽。帝国的边疆,正随着这巨兽的航迹,不断延伸。
“呜——!”
悠长的汽笛声响起!
“破浪号”巨大的烟囱喷吐出滚滚浓烟!铁锚缓缓升起!
“启航!”王允高喝。
“破浪号”庞大的身躯缓缓移动,钢铁巨轮碾开碧波,驶向烟波浩渺的南洋深处。
玄色蟠龙旗在桅杆顶端猎猎作响,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