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坚守或突围？
夜幕，悄然降临。
冰冷的月光，如同一层薄纱，笼罩在金城通往两白山的官道上。
而在八十里之外的两白山，此刻却早已化作了一座人间炼狱！
烽烟四起，火光冲天！
喊杀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交织成了一曲死亡的乐章，回荡在山谷之间。
山道上，山林间，尸骸遍野，血流成河。
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草木烧焦的气息，刺鼻欲呕。
血莲教的五万精锐，如同一群嗜血的饿狼，将整座两白山围得水泄不通！
山顶。
临时搭建的帅帐之内，灯火通明。
天水郡统领章寒，一身甲胄血迹斑斑，正双目赤红地盯着面前的沙盘，一言不发。
他那张素来刚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疲惫与阴沉，仿佛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
在他对面，安定郡副统领陈望升，同样是盔歪甲斜，脸上还带着一道刚刚结痂的伤口。
四万援军，本是浩浩荡荡，气吞山河而来。
谁能想到，竟会在两白山这种地方，中了血莲教的埋伏！
虽然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正规军，在最初的混乱过后，便在章寒与安定郡统领汪泉的指挥下，迅速稳住了阵脚。
可敌人实在太多，也太过的……疯狂！
他们边打边撤，最终退守到了这座山上。
代价，却是安定郡统领，也是章寒的生死至交——汪泉，为了掩护大军断后，力战而亡！
此刻，帅帐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死寂。
良久的死寂。
终于，性子更为急躁的陈望升忍不住了，他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
“章将军！”
他声音嘶哑，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焦躁。
“我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弟兄们虽然暂时安全，但粮草已经所剩无几！伤药更是严重不足！”
陈望升说的，是血淋淋的现实。
退守上山，看似是保全了实力。
可实际上，他们依旧损失了近万弟兄！
剩下的人，几乎个个带伤！
山下的血莲教叛军，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将他们死死围困。
继续耗下去，不等敌人攻上来，他们自己就要先饿死、病死了！
到那时，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听到陈望生的声音，一直沉默如石的章寒，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挣扎。
他缓缓抬起头，沙哑的嗓音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那依陈统领之见，我们……当如何？”
见章寒终于开口，陈望升脸上顿时浮现一抹喜色，仿佛在绝境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他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
“突围！”
“我们必须立刻组织一支精锐小队，从最薄弱的地方杀出去！”
“向金城求援！金城三万精锐！”
“只要我们能把消息送到，就还有一线生机！”
陈望升越说越激动，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我愿亲率敢死队，为大军杀出一条血路！”
“章将军，只要您下令，三天！”
“三天之内若等不到援军，我陈望升……便与弟兄们一同，与这帮杂碎殊死一搏，虽死无憾！”
他声若洪钟，字字铿锵，充满了决绝与悍勇！
然而。
面对他这番慷慨激昂的提议。
章寒只是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无人能懂的痛苦与决绝。
他看着激动不已的陈望升，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两个字。
“不可！”
帅帐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章寒那句冰冷、决绝的“不可”。
如同一盆刺骨的寒水，劈头盖脸地浇在了陈望升的头上！
他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火焰，瞬间熄灭，只剩下一缕青烟。
“为……为何？”
陈望升整个人都懵了，他瞪大了赤红的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袍泽。
他想不通！
完全想不通！
这明明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将军！”
下一刻，压抑的困惑化作了滔天的怒火。
陈望升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几乎是指着章寒的鼻子，发出了困兽般的咆哮！
“为何不可！”
“你看看外面！我们的辎重粮草，在之前突围时几乎丢得一干二净！”
“现在手中这点存粮，就算省吃俭用，也撑不过七日！”
他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用血挤出来的。
“七日之后呢？！”
“等弟兄们饿得连刀都举不起来的时候，血莲教那帮杂碎再发起总攻，我们就是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趁现在！趁着弟兄们还有一战之力，杀出一条血路，向金城求援！”
“只要我们的消息能送到，秦泽将军率领金城三万精锐赶来，里应外合，我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为何不现在就去搏那一线生机！”
“为何！！！”
陈望升声嘶力竭，双拳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他不是怕死。
他是怕这么多弟兄，就这么憋屈地饿死、困死在这座孤山之上！
然而，面对他几近失控的质问。
章寒的神情，却平静得可怕。
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大海深处般的死寂。
他缓缓抬起眼皮，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犹如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丝毫波澜。
他看着状若疯狂的陈望升，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陈统领，我问你。”
“山下的血莲教叛军，有多少人？”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陈望升的咆哮戛然而止，他下意识地回答。
“斥候冒死探查，火光与营帐连绵十里，目测……绝不低于五万之众！”
章寒点了点头，仿佛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
他又问。
“那我们呢？”
“我们现在，还剩下多少人？”
“额……”
这个问题，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陈望升的心口。
他脸上的怒火瞬间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痛苦。
“清点过了……除去战死的、重伤无法再战的……”
“能继续拿起刀枪的弟兄，已……已不足两万五千人。”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两万五，对五万。
兵力，已是绝对的劣势。
帅帐内的气氛，再度压抑到了极点。
听到陈望升的回答，章寒眸光阴冷。
他向前倾过身子，双肘撑在沙盘之上，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住陈望升的眼睛。
他问出了那个最核心，也是最致命的问题。
“既然血莲教，拥有碾压我们的绝对优势。”
“既然他们，随时可以凭着人数将我们彻底淹没。”
“那……”
章寒的声音陡然压低，一字一顿，如同魔鬼的低语，在陈望升的耳边炸响！
“——他们为何要将我们围困在这里整整两天，而不一鼓作气，将我们彻底消灭呢？！”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陈望升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他脸上的悲愤、焦躁、不解……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瞬间凝固！
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是啊……
为什么？
血莲教那帮人，明明是占据了天时地利的疯子！
他们人多势众，士气正盛。
而自己这边，兵力锐减，粮草断绝，已是强弩之末。
以血莲教教主楚歌那狠辣的作风，他为什么不直接下令总攻。
将他们这四万援军的残部彻底从版图上抹去？
为何要多此一举，围而不攻？
他们……
到底在等什么？！
一瞬间，陈望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
一个让他遍体生寒，几乎不敢去想的答案，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