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 57 章 难厄

襄地, 密林中。 

萧钦与梁岩带着兵士一路追捕团围至此,奈何荆途实在狡猾,又像是深谙附近地势地形, 于是窜逃于深山老林之中,仿若如鱼得水, 他们带兵连续追剿几日,将山林各方出口围堵得死死, 可多日下来, 依旧未得其踪迹。 

明明是亲眼看他负伤进林,可现在,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原地蒸发, 萧钦一口气出不顺畅, 怎能不恼怒? 

遂命令属下将出口继续牢牢堵死, 他则亲自带人进林搜寻,结果折腾下来,依旧丝毫无所获。 

梁岩坐在马上, 硬着头皮出声:“殿下, 此人身负两箭,负伤严重,说不定已失血过多而死,或是跌进山隘,落了谷底。” 

萧钦面色阴沉,只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若真是叫人从他眼皮子底下逃了,简直奇耻大辱。 

“是!”梁岩等人接命。 

事与愿违。 

又过去整日,傍晚的昏夕在西边团晕生霞, 最后映出黄澄澄接着紫蓝色的一片美丽云海,但屹王此刻的心情却并不美丽。 

众人说,荆途死了,是被射死,可未见尸首,生死便成迷。 

他从来不信侥幸。 

天暮渐渐暗沉下来,彩霞消匿,光晕幽无,而唯一的光亮当属月色。附近山脉绵延,一望无际,遥眺向远,映入眼帘的是一处隐约可见的险峰,那应是此地视野范围内可见的最高峰顶,气派,巍峨,叫人心生一览众山小的冲动。 

察觉萧钦的视线,梁岩顺着也看过去,随即,他拿出自绘的地图仔细对比研看,而后脱口道:“按地图所指,那处险峰便是青淮山顶。” 

说完,梁岩立刻反应过来什么,当即觉得自己是多了话。 

萧钦眼眸眯了眯,果然很快收了回眼,再无赏览景色的心情,默了半响,他交代:“梁岩,你带人在此再留守一日,以防万一。” 

“遵命!那殿下你……” 

萧钦信任梁岩,不作瞒,回道:“期久未见闫为桉了,他不进京问个安,本王便亲自去看看他。” 

梁岩自然知晓,殿下此去定然不只看望那么简单,但他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多余的,他不会好奇打听。 

萧钦喜欢的就是他这点分寸感,此事,若他当真细问,萧钦难免烦躁,私囚周妩一事,如今唯闫为桉和沈牧知晓,至于梁岩,为人太过正直,其夫人又与周妩素来交好,因着这层关系,萧钦难免存顾虑,避开他,最方便。 

眼下,京内已无阻,荆途算是如今唯一失去掌控的人,但此人微薄之力,即便活着也兴不出太大风浪,萧钦戾眸收敛,不再执念。 

死了,一了百了。 

能活,他的造化。 

但无论如何,大业,佳人,全部为他囊中之物,他势在必得。 

…… 

青淮山,密室。 

容宿倾力为一昏迷之人运功疗伤,一天一夜,力气耗尽,最后终于艰难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一条性命。 

荆途,老朋友,但也陌生,两人十多年未见,他真的老得不成样子。 

见人醒了,容宿板沉着脸,没好气,“为了救你,我闭关两月的辛苦,全白费,还多搭上一年的。” 

荆途苦涩地弯了弯唇,开口声音显得虚弱,“多谢宿兄。” 

“得了吧,你这么客气,还真是不习惯。”容宿啧啧舌,同时伸手给他递过去杯温热茶盏,而后睨眼摇摇头,又道,“怎么就混成了这样了?” 

荆途握拿茶杯,用力捏住边沿,好半响才憋出,“贺筑,做了叛徒。” 

不用细说,容宿也能猜知个大概。 

当初,先魏辰王身边曾经有两位得力忠侍,除了荆途,另一位便是贺筑,两人为辰王一手提携,深沐其恩,在大燕城破之际,辰王托孤,两人受任,伪装骗过燕军,拼死将孩子送出城去,最终抵达辰王所指

的隐秘地点,襄界内一粮食店。 

将孩子送到,未见接应之人,但桌上却有纸条字迹,只叫他们将孩子放进米缸,而后立刻离开,两人照做,着急甩开追军,等到翌日安全后再返回粮食店,孩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们不知孩子最后被谁接手,但知他暂时一定安全。 

没多久,魏国的最后一口气断了,皇族覆灭,血流成河,新皇即位,旧宫都成历史。家,回不去,辰王府散落的旧部,以及地方不服大燕的势力,一同蛰伏于随州,渐渐形成一支散军,后来,这支队伍有了名字——光明教。 

但整个教中,不管后来又充盈进多少人,知道先魏辰王秘密的,始终就只有荆途和贺筑二人,可如今,贺筑向屹王投诚,意味着秘密再难守住。 

房间一阵沉默,两人都陷回忆。 

半响,容宿才又启齿:“你孤家寡人一个,初心不移,将承诺看得比自己命重,可是贺筑,有妻有小,这么多年过去,想来在他心里已经有太多牵挂之人,要比昔日那份恩情、允诺更重。” 

荆途嗤之以鼻,“用忠义换苟安,小人行径!” 

容宿敛神,又问:“你见过与儿了?” 

荆途收了怒火,静了静,而后点头回:“只敢远远看上一眼。” 

容宿:“我不知道他们新婚出游,为何偏偏跑去了随州,若不是这一遭,哪能轻易叫你寻来青淮山。” 

“依殿下昔日同先师的交好关系,我早该想到。”荆途勉强勾出抹笑意,又说,“这么多年过去,近距面对面也认不出来,若不是当年王妃留下的成对玉佩挂戴二人身上,我哪里敢轻易相认。” 

说到这,容宿自我反思,“此事怪我,不该松懈,默许与儿戴玉张扬。与儿知晓玉佩是唯一与他身世相关之物,故而格外看重,周丫头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两人婚事未成时,他便郑重将那对玉佩的其中一个送给她,后来两人亲近相处,总习惯一同佩戴在身,我见着两人恩爱亦感欣慰,便从未多想,顾虑劝阻。” 

荆途聪睿猜到什么,但还是确认问,“周丫头,可是周丞相的千金?” 

“是。” 

果然如此。 

当初艰难救下小公子的性命,仅靠青淮山江湖之势,哪能轻易做到,其中必然还有大燕军队的内部推助,如若不然,那时在京城城门面对层层大燕守军,他与贺筑又岂能顺利蒙混过关。 

前后一切,都有周归鸿在暗中相帮。 

后知后觉这一点的荆途,原本苍凉之心瞬间涌觉几分暖意,他叹慨,王爷少时交友真挚,两位友人在他人生陌路之际,真的全部倾力相助。 

小公子的命,他们保住,护住,还教养得这样卓彩出众,王爷王妃若知,定可安息九泉。 

“要多谢你们。”闷了半响,荆途郑重道。 

容宿却拂拂手,丝毫不给面子,“我管我自己的徒弟,用你谢?再说,周老头精得嘞,能吃亏?他早相中与儿当他女婿了,对他好更是应该的。” 

荆途笑笑,没言语。 

容宿又道:“只是那玉佩……” 

“玉佩是王妃心意,蒙尘才真的可惜,小公子佩戴在身,又赠给自己看重的姑娘,想来王妃若在天之灵知晓,定万分欣悦,只是……”荆途顿了顿,思吟着,而后神色严肃几分,“只是,那日幸好是我看到,若是贺筑,只怕会惹麻烦。” 

容宿会意,同样觉得心有余悸,他不怕贺筑那厮生乱,却担心由此会殃及到周家。 

江湖与官场到底不同,私匿前朝皇族血脉,一旦被查,周家定将获连族祸事,思及此,容宿无法坐以待毙。 

“这间密室无人敢擅入,有向塬照看着,这段日子你先安心留在青淮山休养,我亲自去京城一趟。” 

“要告知小公子真相?” 

“不急。”容宿眸间显现戾鸷,口吻肃寒,“先除掉贺筑。” 



才是心头大患。 

…… 

几日来,周崇礼的情绪虽然依旧低迷,但好在有秦云敷在旁一直调解、安慰,他慢慢不再去钻牛角尖,开始尝试将注意力从朝政中解脱开,由此,心情沉重渐缓。 

周妩也安心很多。 

穆甄最新传信,屹王已离襄界,但荆途并未被活捕现身,目前不知生死。 

莫名的,周妩觉得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 

屹王无功而返,意味眼下局势未变,她也不必战战兢兢,每日猜疑。 

如果不出意外,就在不远将来,临近眼前,京中先后会发生——皇帝病薨,新君登位,铲除异己,巩固独权,风起云涌之势,势不可挡。 

周家,做不到扶摇直上,但求平安渡潮,在这一场飓风吞海中,安然求存,她便满足。 

继续留在京城似乎无益,周妩与容与一番商量,决定尽快返回青淮山,可他们还未及启程,皇帝病危的消息顷刻传出,一时间,在京文武百官纷纷进宫跪守,屹王殿下得信,远从襄界疾驰奔返。 

父亲、兄长重新着上官服,准备冒夜进宫,周妩他们亲自来送,围在门口,内心不免忧忡。 

“父亲……”周妩心慌得厉害,为何,却形容不出。 

“阿妩,没事,留下把家看好。”周敬眼神安抚,说着又看向容与,交代道,“照顾好她们。” 

容与应声:“好。” 

周崇礼伸手抚过秦云敷的肩膀,也与她做了告别。 

马车远去,渐渐消失于街巷浓雾里,周妩的视线却久久难收。 

这就是节点吗?从今日起,皇城更主,新旧覆迭,那个喜怒无常,对周家向来吝啬善意之人,从此便要做天下的主…… 

此夜,注定绵长。 

她盼愿明昼初升,同时也祈祷圣上,度过今朝难厄。,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