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第163章

 何明杰只在家闲了三五日就有些受不了,何田看他这样,便提议让他去街上找份账房之类的活儿干。

 可是何明杰不愿意,他觉得整日拔弄算盘实在太费脑子,会头疼,他更愿意去扛麻袋,做些体力活儿。

 何田不可能让他去干苦力,跟屋主沟通过后,得到同意,他便对何明杰说:“你既然嫌闷,不如把院子劈一半出来种菜,种点小葱蒜苗也是好的。”

 这活儿何明杰爱干,当即就买来农具,挽起袖子开干。没两天,他就把半边院子弄成了菜园子,种上家里人爱吃的几种菜。每日勤勤恳恳,忙得不亦乐乎。

 他还在角落里养了几只小鸡。正好何田每日都要去学堂,阿宝只能留在家里,它便对小鸡产生了兴趣,每天都带着它们一起玩,亲热得像个鸡妈妈。

 这样的日子虽然平淡,但也如流水般迅速淌过,不知不觉就到了乡试的日子。

 何田心里一点也不慌,何明杰也是,他对亲爹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倒是刘彩英跟两个女儿,心里有些紧张,时常背着何田,偷偷拜佛,乞求佛祖保佑乡试顺利。

 何田不负所望,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成为二甲进士中的一员,不久就被任命为西林县的知县一职。

 何田带上二房一家子赴任,到了地方以后,先是查看前任留下来的资料,然后亲自下乡体察民情。

 他让何明杰买下一片荒地,这事何明杰爱干,也不用雇人,自己一个人就开垦出将近十亩地。

 何田又改良了肥料,教他如何沤肥、施肥、育苗、养护、防虫等等。西林县气候温暖适宜,当地的稻收一年只有一次。何田考察过后觉得这完全可以做到一年收两季。

 于是,就拿荒地来做试验。

 何明杰犹豫着不肯动手,支支吾吾道:“爹,哪有人这时候种水稻的?况且你说的一年收两季,更是闻所未闻。”

 虽说如今一家人吃喝不愁,可要是这么胡来,耽误了天时,这片地今年就算白忙活了。还不如照着老规矩来,今年多多少少还能有些收成。

 “听你的还是听我的?你聪明还是我聪明?”何田把眼一瞪。

 他身上本就有大家长的威严,如今做了官,威严更胜。何明杰不敢反驳,只好老老实实照办,引得附近的村民都啧啧称奇,一旦有闲了便过来瞧一眼,想看看他能种成什么样。

 何田把秧马画出来,请工匠制作出来,插秧的时候坐在秧马上面,省了许多力,腰也不那么酸了。接着,他又改良了犁具,用起来事半功倍。

 新型的农具很快就获得村?????民们的认同,或买或租,都轰轰烈烈地用起来了。

 等到荒地果然一年收了两季,且每一季的产量都远超以前,村民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请求匀些种子给他们,他们也想一年收两季。

 谁不想吃饱饭呢?大米饭多香啊!

 何田一边主持此事,一边给朝庭上折子汇报。皇帝见后大喜,派了钦差大臣下来视察。等钦差大臣满意而归,何田就收到了皇帝的赏赐,并被调任为本地知府。

 西林县的事情越传越远,终于传回了何田的老家。最先知道这消息的是张修文,先生在学堂上讲了此事,言语间十分遗憾,只恨何田当初为什么不是他的学生?

 张修文还在苦读,期间下场一次,再次落败。虽说这也不是头一回没考中了,但他的心态却和以往大不相同。

 毕竟,以前没有何田这位老太爷用来做比较。越是相比,就越显得他蠢笨愚钝。心情郁郁之下,银钱也是一年比一年更不凑手。

 以前张家人只需供养他一个人读书就够了,自家人全都节衣缩食。自从何谷蕊嫁了过去,她是万万不肯像婆家人一般穿粗布破衣的,每年都要闹着做两身新衣,在吃食上也不愿意太过委屈自己。

 否则不等丈夫考中,她就先熬成了黄脸婆,发达的男人能看重她?

 因此,张家人的负担等于是增重了。偏偏亲家也是穷的,不仅借不到钱,时常还因为何永昌的束脩还缺了一些,反倒问张家人借。

 近几年来,夜深人静时,张修文常常后悔自己做错了,他就不应该退了跟二房的亲事。如果没退亲,以何田对二房的看重,他肯定早就顺势发达了,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泡黄莲般地苦熬?

 越想越不平,越想越悔恨,张修文的精力被分散,学业上没有半分进步。

 何谷蕊做为他的枕边人,不说了解得一清二楚,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到一些。

 她也很后悔啊!

 自从丈夫上一次下场落败,她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明明爷爷不会读书,可事实是他考得比谁都好,连官都当上了。明明上一世在她死前,张修文就中了童生,可事实是他一路落败。

 她脑子里的那些记忆,是真实的吗?

 越想越头疼,头越疼就越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抢堂妹的亲事。如果没有这件事,她仍然还是爷爷心目中的乖孙女。凭着爷爷如今的风光,她可以直接嫁一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哪里还用得着像现在这般,日盼夜盼丈夫有出息呢?

 曾经蜜里调油的小夫妻,渐渐的貌合神离起来。

 这一次听说何田升为知府,张修文便激动起来,回到家立刻带着张谷蕊回娘家。

 何兴旺听完女婿的话,还有些半信半疑:“我也听说了,还以为是瞎传呢,真有这么厉害?一年收两季?我爹真的升官了?”

 他知道他爹当了县令,只是任职的地方距离老家实在太远,就算想过去投奔,一路上的花销都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再者,路远了容易生事端,万一半路遇见劫匪,命都要交待在那里。况且,他实在没有把握他爹看到他会欣喜若狂。

 因此才一直拖了下来。

 张修文给予了肯定的回答,何兴旺开始琢磨起来。

 对他来说,县令已经是很大的官了,更何况知府呢。如果能赖在他爹身边,以后还愁没好日子过?

 “我也想去看望爹,只是……女婿,你也是知道的,就因为你当初跟桃雨退亲,连累了我。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爹才看我不顺眼。”何兴旺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直视着张修文,“我倒是想去看爹,就怕他不欢迎我。”

 岳父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头上,张修文心里憋着气,面上不敢露出分毫,毕竟他现在有求于人。

 张修文赔着笑道:“官越大的人越讲究脸面,亲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呢?”

 何谷蕊也跟着帮腔:“等去了那边,永昌就再也不用愁读书的事了。不管怎么说,他是何家唯一的孙子,难道爷爷还真能不管他?肯定要送他去最好的书院,再安排丫头小厮妥贴地伺候着。”

 杨大凤顿时眼睛一亮:“这么说我和你爹也能有丫头伺候了?”

 何谷蕊点点头:“那是自然的。”

 “哎呀!”杨大凤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转头去扯何兴旺的衣袖,“不必看日子了,我们还是尽早出发。早一天到,就能在公爹身边早一天尽孝。”

 这几年因为儿子的束脩的问题,何兴旺愁啊,哪怕在田里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仍然不够儿子在学堂里的花销,总得东拼西凑才能把日子过下去。

 他实在太渴望有人能帮他一把了,于是不再犹豫,拍板说收拾好了就走。

 这么远的路途,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家里的田地和家畜都要托人照顾,还要凑路费,租车马,再请人一路护送。

 最后这个是重中之重,否则路上有个意外,人就凉了。

 张修文建议道:“不如跟着商队一起走。商队一般都会请镖师,这样我们也能省下一笔。”

 何兴旺觉得这个建议挺好,到底是读书人,懂的就是比他多。不过,女婿嘴里的“我们”这两个字是怎么回事?

 “你也要去?”何兴旺抬起眼皮看着他。

 张修文温和一笑:“我是晚辈,该去看望一番的,一路上也能照顾岳父岳母。顺便再瞧瞧那边的书院,是不是和我们这里有很大的不同。”

 何兴旺拉长调子哦了一声。明白了,女婿也想去沾光占便宜。

 何兴旺看看女婿,再看看女儿,最后还是忍下了。女婿有出息,女儿的日子就好过,他的脸面上也有光彩。

 最后,何张两家人高高兴兴地开始准备起来。

 自从何田考中进士,本地富户都想给他送厚礼,可惜见不着正主,于是便把希望放在何兴旺身上。

 何兴旺当然想收下,随随便便一份礼,就够他一家子吃喝一辈子的。可是村长盯得紧,不仅不许他收礼,还往外放话:谁要是私底下给何兴旺送礼,那就是在跟何田做对。

 这话一出,再也没人敢带着厚礼去跟大房攀关系,就怕马屁拍到了马蹄上。

 所以,这次想凑齐路费,何兴旺就只能卖掉一部分的土地。虽然把土地卖了有些可惜,但只要找到他爹,一切就都好了。

 张家人也是这么想的。家里没有多少存银,便学着何兴旺那般,卖掉了家中一半的土地,总算把儿子儿媳那份路费给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