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0章 诱惑

  骆镖头一时有些愣神,呆呆地既没回话,也没还礼。

  苍狼宗掌门皱眉,心头微有不屑,但想到这等修士,见到自己,心中畏惧,失了礼仪分寸,倒也没多见怪。

  更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

  即便是看在墨画的面子上,他也不好苛责这骆镖头。

  墨画小声道:“骆镖头……”

  骆镖头缓缓回过神。

  墨画看了眼苍狼宗掌门,向他示意道,“掌门与你说话呢。”

  骆镖头这才神情一震,慌忙行礼道:

  “不敢,不敢,掌门威仪堂堂,令人景仰,骆某一时失态,还望掌门恕罪。”

  苍狼宗掌门颔首,稍稍满意了些。

  墨画便道:“骆镖头,您舟车劳顿,要不,先回家休息吧。”

  回家……

  骆镖头一愣,然后看了苍狼宗掌门一眼,有些激动地拱手道:“那掌门……在下先告辞了?”

  苍狼宗掌门点头。

  骆镖头心中大喜。

  他心里有鬼,又畏惧于苍狼宗掌门的威势,害怕事情暴露,巴不得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骆镖头躬身行了一礼,便准备退出大厅,谁知刚退到一半,又突然被苍狼宗掌门唤住:

  “你等一下。”

  骆镖头心头一惊。

  苍狼宗掌门道:“骆镖头护送墨公子,一路辛苦,来人,送些灵石丹药,给骆镖头。”

  骆镖头又愣住了。

  他把墨公子,引到了苍狼城,并一同杀了苍狼宗六个弟子,两个长老,其中还包括掌门的亲侄子,这可是死罪。

  可如今,苍狼宗的掌门,不但亲自接待了他,感谢了他。

  甚至还给他送礼了?

  骆镖头有一种荒谬绝伦,且胆大包天的感觉。

  苍狼宗掌门,看着骆镖头这神情震动的模样,终是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心道这骆镖头,亏他还是个筑基修士,做事竟如此畏畏缩缩,扭扭捏捏。给他点东西,就惶惶然不知所措。

  这年头,没点气度,没点狠心,没点胆色,能成什么大事?

  不过这些话,他顾及墨画的面子,也没说出来。

  骆镖头也一脸紧张,向苍狼宗掌门拱手:

  “多谢掌门厚爱。”

  苍狼宗掌门颔首。

  之后骆镖头一行人,便告辞离去了。

  骆镖头离了大厅,神色凝重,他并没有耽搁,而是领着镖师们,沿着往常的街道,快步走回了骆家镖局。

  到了镖局,关了大门,见周遭屋舍桌椅,屏风陈设,都跟记忆中一模一样,骆镖头这才松了口气。

  “回家了……”

  骆镖头轻声呢喃,一时恍若梦中。

  此前,他早就做好了,带着女儿和弟子们,一同逃命,流浪天涯,过着被苍狼宗追杀,遍地荆棘的日子。

  他在苍狼城挣下的这份基业,这辈子也可能看不到一眼了。

  却不成想,如今他竟还能再回到“家”里来。

  骆镖头心里唏嘘,但并不敢真的放心,而是一脸肃然地对众人叮嘱道:

  “这一路上发生的所有事,你们从现在开始,必须全都给我忘了。”

  “全都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准提及。”

  “否则,大家全都要死!”

  骆镖头语气森然。

  其他镖师,也知此间利害,不敢大意,纷纷点头。

  英娘皱眉,到底有些担心,便问道:“爹,你说墨公子……他跟苍狼宗混在一起,不会有事吧?”

  骆镖头摇了摇头,叹道:“墨公子,虽然年纪轻,但其修为和手段,实在骇人。”

  “这等人物,不是我们能操心的。”

  “我们只要谨言慎行,不给他添麻烦,就足够了。”

  “还有……”骆镖头对众人道,“若有机会,也报答一下墨公子的救命之恩。不是墨公子,我们骆家镖局,此番铁定被苍狼宗吞掉了,我们也不可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众人沉思片刻,纷纷点头。

  ……

  另一边,大厅中。

  墨画还在和苍狼宗掌门喝茶聊天。

  他虽只有筑基,但与金丹境的苍狼宗掌门,坐而论道,谈笑风生,轻松写意。

  苍狼宗掌门也态度和善。

  聊了一会,苍狼宗掌门便邀请道:“墨兄弟,可否入我苍狼宗?”

  墨画有些“意动”,但明显还是有些犹豫,道:“我得再慎重考虑下。”

  “这是自然。”苍狼宗掌门道,而后又问,“不知墨兄弟,在苍狼城内,可有住处?”

  墨画道:“暂时还没。”

  苍狼宗掌门笑道:“既然如此,不如就在我苍狼宗暂住,刚好也让我略尽地主之谊。若觉得我苍狼宗,呆得舒心,直接入我宗门最好。”

  墨画想了想,也不曾推脱,笑道:“如此甚好,多谢掌门。”

  苍狼宗掌门,目光微闪,也露出了笑容,“荣幸之至。”

  之后,苍狼宗掌门,便亲自领着墨画,去了苍狼宗的山门。

  苍狼宗位于苍狼城北,最高大的山脉上,门庭高耸,刻着狰狞的狼头。

  一路上殿堂楼阁森然,或立着狼像,或镌着狼纹,或放置着狼头铜像。

  来来往往的长老弟子,无不披狼皮,着狼袍。

  墨画感觉自己进了“狼窝”一样。

  进了宗门内,苍狼宗掌门,为墨画安排了极高规格的客房。

  客房内熏着香,狼皮铺在地上,帷帐是淡金色的,透着一股奢靡的氛围。

  “鄙宗简陋,委屈墨公子了。”苍狼宗掌门道。

  墨画拱了拱手,“掌门客气了。”

  苍狼宗掌门道:“我便不打扰墨公子休息了,这些时日,公子可以在门内四处逛逛,或是看看苍狼城的风土人情……若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说。”

  “当然,墨公子若愿加入我苍狼宗,更是求之不得。”

  墨画点头,一脸真诚道:“承蒙掌门厚爱,我一定好好考虑。”

  苍狼宗掌门欣慰,“我事务繁忙,就不多陪公子了……”

  墨画拱手道:“掌门请便。”

  苍狼宗掌门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房间内,就只剩墨画一个人了。

  他翻了翻地上的狼皮,闻了闻熏香,将帷帐也翻了遍,并目蕴金光,透视了房内的阵法纹路,一番检查后,没察觉有什么异样。

  “这苍狼宗做事,倒也挺讲规矩……”

  墨画沉吟道,但他也不敢大意。

  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得保护好自己。

  自己现在孤身一人,在苍狼宗这等宗门里,自然要多加小心,多多提防。

  凡事小心点,总不会错。

  墨画在床榻和桌子附近,又布了一堆阵法。

  以乙木阵,隔绝了屋内的熏香气味。

  以雷磁阵,屏蔽了元磁信号,确保不会被人窃听或监视。

  还设了一些防御阵法,用来护身,确保不会被人偷袭。

  一切阵法布置妥当,墨画待在自己阵法的正中心,这才觉得放心。

  一路餐风露宿,抑制煞气,他的确也有点倦了,便在宽大的床榻上,打坐休息,冥神养心。

  夜色渐渐降临,房间内,熏香氤氲。

  约莫两个时辰后,门外传来了轻柔的敲门声。

  墨画睁开双眼,神情有些微妙,起身去开了门。

  便见门外,站着两个身姿婀娜的女子,年龄不大,容貌相仿,身着轻纱,香肩半露,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现。

  两个女子屈身,向墨画行礼,柔声道:

  “公子,奉掌门之命,我们姐妹二人,来给您暖床。”

  这对姐妹容貌姣好,清纯之中,又透着一股撩拨人心的妩媚,让人心生爱怜。

  墨画却疑惑道:“这个天,这么热,暖什么床?”

  两女子一怔。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也更解风情的姐姐,便红着脸,轻声道:“我们姐妹,是来……服侍公子的……”

  墨画直接摇头:“我有手有脚,不需要服侍。”

  两女子便愣住了。

  墨画便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两姐妹中的妹妹,两眼一红,一滴晶莹的泪水,便落在白皙的脸颊上,泫然欲泣道:

  “求公子,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奉了掌门的命,若不服侍好公子,没有……”

  砰——

  她还没说话,大门便关上了。

  墨画已然没了耐心。

  这些苦情的话,傻子才信。

  他修行,悟道,学阵法,都是很忙的,哪里有空跟这些不知所谓的女人磨磨唧唧,浪费时间。

  女人,只会耽误他修行的速度。

  墨画关了门。

  门外两个女子,互相对视一眼,只能离开,将一切向苍狼宗的掌门回禀了。

  苍狼宗一处大殿中。

  苍狼宗掌门,正与一位身材魁梧,胸口有深深爪痕的,独眼的苍狼宗长老议事。

  姐妹二人,跪在地上,将一切都说了。

  苍狼宗掌门沉默不语。

  一旁的独眼长老,仅剩的一只眼,在姐妹二人,轻纱曼妙的身姿上逡巡着,轻声笑道:

  “这都能忍住?这小子……怕不是个雏儿,没尝过吸髓蚀骨的滋味,还不曾开窍吧……”

  “还是说……”独眼长老一脸轻浮,“他不喜欢‘纯’的,喜欢‘骚’的?”

  跪在地上的姐妹二人,瑟瑟发抖。

  苍狼宗掌门没说什么,只挥了挥手,“下去。”

  “是。”

  两姐妹站起身来,轻手轻脚,缓缓退去了。

  独眼长老目光露骨地盯着这两姐妹,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仍有些意犹未尽。

  他转过头,问道:“大哥,那小子不要,不如赏给……”

  苍狼宗掌门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独眼长老讪讪。

  苍狼宗掌门沉声道:“成大事,要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独眼长老颔首,“也对,毕竟是个毛头小子,忍得了一时,难道还能忍一辈子?早晚会上钩……”

  苍狼宗掌门没说话,而是凝神沉思。

  墨画此子,既然已经到了苍狼宗,那就好说了。

  有些事,他现在不做,早晚逃不掉。

  只是……

  苍狼宗掌门皱眉。

  近日他总觉得,心里不太安生,似乎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而他却还不知道……

  ……

  奢靡的客房内。

  墨画坐在书桌前,摊着阵纸,以笔画阵,姿态端庄而优雅,气度闲适而从容。

  画了一会阵法,平心静气了,也确定没其他人打扰,墨画这才收起纸笔,开始运转七魄血狱瞳,以及魔道转煞真诀,以此来消化反噬而来的煞气。

  因为只杀了一人,反噬并不算猛烈。

  没过多久,这点煞气,就被墨画炼入了血狱瞳,还有转煞的灵力之中。

  炼完之后,墨画又开始静心冥想,体会煞气的因果,在心中做起了比较。

  他现在身上煞气的来源,有两人。

  一个是那狼袍青年,也就是苍狼宗掌门的侄子。

  另一人,是苍狼宗的孙长老。

  狼袍青年,是墨画亲手杀的。

  孙长老,是被墨画废了右腿,还有胳膊之后,被骆镖头以大环刀斩死的。

  一个是直接杀,一个是间接杀。

  直接杀,反噬而来的煞气,就强烈了不少。

  但间接杀,因为不直接占因果,煞气就淡了许多。

  这也是,墨画要骆镖头,去杀那孙长老的原因之一。

  他想大概比较一下,直接杀人,和间接杀人涉及的因果,与煞气反噬程度的关系。

  这个问题很关键。

  这也直接影响着自己此后,究竟要如何控制杀孽,如何杜绝煞气的隐患。

  墨画身上的杀孽太重,煞气太深,实在是特例中的特例,因此并无先例参考。

  因此,他只能自己研究,自己想办法。

  在杀戮和不杀,气运和冤孽,功德和命煞,正道和邪道之间,寻求一个微妙的平衡。

  能不杀,则不杀。

  但倘若不得不杀,也要想办法,将反噬的程度,降到最低。

  目前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别人替自己去杀。

  做幕后黑手,在暗中下棋,操纵别人去打打杀杀,自己尽量少沾因果,少动手。

  “下棋……”

  墨画想到下棋两个字,忽然又想起,自己离开乾学州界,在云渡城中,碰到的那位,下棋很厉害的老爷爷。

  墨画心中猜测,那位老爷爷,必然是个高人。

  究竟多高,他不知道,但肯定很强很强。

  这一点,从他的棋艺,就可以看得出来。

  能在棋艺上,跟自己杀得有来有回,明显还胜自己一分,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身上还有一股难以捉摸的气息,甚至跟“傀爷爷”,都有几分相似。

  当时下棋的时候,墨画没细想。

  后来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虽然还是琢磨不透,但凭天机上的直觉,几乎可以断定:

  这位老爷爷,绝对与乾学州界的血祭之灾有关。

  甚至,这位老爷爷,应该就是幕后的“推手”之一,在暗中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事件的因果。

  可这样的人物,他此前听都没听过,更别说见上一面了。

  若非临近离别,机缘巧合,他可能也都见不着。

  墨画沉吟。

  这意味着,真正的“高人”,都是藏在幕后的。

  他若不给你机会让你看到,你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辨出这些高人的真面目,只会陷在他们的棋局里,沦为棋子,打生打死,而不自知。

  “若要摆脱“棋子”的身份,甚至跳出棋盘,成为棋手,在幕后操盘……”

  “那就要先学着,如何退居“幕后”……”

  事,让别人做。

  人,让别人杀。

  自己尽量少沾因果。

  因果越少,就越不容易被别人算计,越不容易被人抓到把柄,越不容易成为棋子,受人摆布。

  墨画缓缓点头。

  煞气这件事,也算是给自己提了个醒,也给了自己一个契机。

  在乾学州界的时候,那是没办法,很多事情,都只能他自己亲力亲为。

  可现在不一样,他“自由”了。

  没了乾学州界限制,没了宗门约束,独自一人在外游历,天高海阔。

  很多时候,别人也不认识他。

  他能做的事,也就更多了,也完全可以韬光养晦,隐于幕后。

  这既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操盘”。

  毕竟师父曾经也说过,出头的椽子先烂。学会隐藏自己,才能在凶险叵测的修界好好地活下去。

  也只有学习真正的“高人”,藏于高处和暗处,才能更好地掌控全局,运筹帷幄,料敌于天机之中,制敌于因果之外。

  如此,才能成为真正的“高人”。

  墨画在脑海中,回想起那位下棋的老爷爷的身影,心中打定主意,以其为榜样,好好学习。

  “韬光养晦,不沾因果……”

  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墨画点了点头,之后又不由思考起,另一个问题来。

  神识。

  神识的问题,现在很严峻了。

  大脑袋笨蛋貔貅,小气得很,根本不给他“偷吃”邪神的机会。

  墨画心里很生气。

  但过了些时日,仔细想了想,也就原谅貔貅了。

  毕竟神兽的本性在这,既然是朋友,也不好太为难这只笨蛋。

  而且,上次吃了一口邪神的“肉”后,墨画就发现,这邪神真胎实在是太“瘦”了。

  当时血祭之战中,真胎刚出生,就被司徒真人一群人围殴。

  又被自己揍了一顿,大卸八块之后,吞入了腹中,镇在了貔貅的爪下。

  神兽的威严,也在镇压着祂,阻止祂的邪念增长。

  如此一来,这邪神真胎,便成了“有髓无肉”的干架子。

  虽然“髓”很珍贵,但墨画现在更需要的,其实是“肉”。

  他神念道化的程度,已经很高了,如今真正卡住他的,是他神念的“量”。

  神念增长不上去,没办法铸本命阵法,没办法结丹,那一切就都休谈。

  除此之外,还能增长神识的手段,寥寥无几。

  放在以前,墨画还可以,通过学习“绝阵”,来磨炼神识。

  但这一招,现在效果已经很微弱了。

  倒也不是没用,而是进度很缓慢。

  墨画估计,是他筑基之后,神识质变,神念道化,本身神识已经十分“强韧”了。

  这种时候,画阵法对神识的刺激和磨炼,就很微弱了。

  哪怕是绝阵,炼气期间,还能“磨砺”一下,但如今到了筑基,就收效甚微了。

  墨画隐隐猜测,估计只有那种更难学,对神识压迫更强,折磨更深,负荷更重的,极特殊的绝阵,才能磨炼自己宛如神明一般强横的神念。

  才能让自己的神念,受折磨而增强。

  但绝阵,本就可遇而不可求,十分讲究机缘。

  要找这类,“神念负重”式的绝阵,更是如沧海寻一粟,希望十分渺茫。

  “绝阵渺茫……”

  “邪神没的吃……”

  “邪祟也找不到……”

  墨画忍不住叹气。

  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眼下机会渺茫,他也没办法。

  晚上子时,墨画又在道碑上,练了一晚上逆灵阵。

  之后又自己衍算,并研究了一会四象青龙阵图,一直到天明。

  神识经过磨砺,稍微增强了一点,但距离下一个境界,仍旧遥遥无期。

  墨画忍住浮躁,轻声叹道:

  “慢慢来吧……只要努力修行,总有一日,会到二十一纹的……”

  阳光照进室内。

  墨画迎着朝阳,进行每日修炼。

  可练着练着,忽而山林震动,苍狼宗之中,骤然响起了一声狰狞的狼吼,十分威严霸道。

  这声狼吼,响在天边,回荡在林间,却足震撼心魂。

  苍狼宗的弟子,闻此狼吼,纷纷面色兴奋,朝天跪拜。

  墨画却愣住了。

  他站在窗前,怔忡良久,最后忍不住嗅了嗅鼻子,一瞬间眼睛都亮了:

  “我的二十一纹……来了?!”

  请收藏本站:www.c3719.lol。笔趣阁手机版:m.c3719.lol